65 需要你(1 / 2)
揭開了自己的企圖,顧影心裡反而輕鬆。
自那天後,阿光總是把自己關在房中,無聲無息的。顧影怕他悶得無聊,邀約他出來坐坐,他總是說腳上不便用力,推拒掉了。
雲天心也忽然轉了性子。隻是謹遵醫囑,靜靜養病,不再過問宗門聯絡之事,更不用石傀儡監視著,就能痛快吃藥,放棄修煉。眼看魔氣排出越來越多,她的氣海已經空置了九成以上。
顧影索性撤了她所有的禁製,並明言:「進度很好。如此便可以早些拔除魔蠱了。」
雲天心試探地問:「顧先生,既然定金已交,敢問診金代價幾何?」
顧影卻隻是淡淡一笑:「不急,待治好了,我再和你討。」
雲天心聞言,簡直不堪細想,心中驚疑不定,卻又拿不準顧影究竟是什麼意思。試了幾次,也沒能再問她一遍。整日隻輕輕鎖著雙眉,終是放不下心來。
時至傍晚。用過晚飯,山穀的夜色慢慢浮現。
鳥獸歸巢,兩旁山崖的樹叢中,由熱鬧轉為寂靜。輕風微涼,穿過花海,拂到草廬門邊,隻嗅得一陣暗香。
顧影雙手捧著一大捆皮卷,直接用腳尖輕踢開了門。
坐在窗下椅子上的阿光忽然身子一僵。
「抱歉失禮,實在沒有手了。」
顧影講話的態度非常隨意,隨意得像是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抱著沉重的皮卷,腳步不穩地晃進來,將東西擱在床榻上,內中隱隱有金石碰撞的聲響。
她這才舒了口氣:「來看看吧。」
阿光的腳一直固定在木托上,雖然還不能全然吃得上力,但經過這幾天不斷用藥,恢復得很好,也可以藉由木托支撐,短暫站立和行走幾步了。
他走到床榻邊,看顧影掀開皮卷,便睜大了眼睛。
「這是……?」
十幾把劍,被皮卷內的卡扣固定著,靜靜地橫陳於榻上。
阿光自然識劍。
這靜臥在他麵前的每一把劍,俱是以珍惜材料,輔以精巧的匠心塑型而成。一眼觀之,寶光燦燦,其中蘊含之力都非同小可。
但是,他聽不到這些劍的聲音。
它們不懊喪,不喜悅,不憤怒,也不和旁邊的同類相較。隻是默然躺在那裡,安靜得死氣沉沉。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頹然的劍。
顧影見他皺著眉在劍上細看,不等他再問,便開口解釋:
「這些原本是千機堂的心血。
「你或許也知道,我們琉焰會的千機堂,曾經在修行界風光一時,一劍難求。到如今,曾經的名器,已落得無人問津的境地。
「現在的千機堂劍爐,每開啟一次,便多一次徒勞無功。此卷中的十幾柄劍,已在劍爐腳下擱了好幾年,落了不少炭灰。就如你所見,即便擦去汙漬,也成了一攤不中用的廢物。」
若是千機堂主在旁聽了這話,隻怕要當場拽著顧影的衣領罵出聲來了。
「你才是廢物,你全家都是廢物!」
是啊,顧影雖口中如此說,心中又何嘗不知真相?
這些本不該是廢劍,而是有巨大的潛力的名劍。
名劍無人賞,無人用,並不是千機堂的錯。
隻因近年來修行者都在追求「天劍」,同時,極力鄙薄以人力打造的劍。
如今的修行界認為,人為鍛造而成的劍,在打造成的那一刻,劍力已有論定。而天劍受靈源之地滋養而成型,在持劍之人的修行之中,還會激發出多層潛力,令人和劍修為共進。
玄霜門劍池,便是塑造天劍的著名場所之一。其餘場所,也為各家劍修門派占據。
中小型的劍修門派,沒能把持住靈源之地,紛紛以聯姻、依附、合並等方法,尋求大門派庇護。隻有少量的微小宗門掌事者,實在沒辦法取得天劍,才會退而求其次,向千機堂下訂單。
阿光自然也知道這些,卻因與自己無關,從未驗證過。
如今,人力鍛造的劍擺在他的麵前,他便能感受得到,其中蘊含的潛力,並不輸於天劍。
而且,因技修在打造之前,便知曉材料的性格,雕琢劍型時又特意加以巧思,能令劍的力量更容易發揮,劍性和持劍之人磨合得更快,比擁有天然脾性的天劍更容易上手。
「可憐,這樣的好劍。」
他低聲說了一句,指尖輕輕拂過一柄劍,對著展露在外的劍身,彈指叩了三下。
就連顧影這種外行也能聽得出,三叩之間,劍光層層提升,劍聲隨之變化。一叩還有些暗啞,二叩轉為高亢,三叩已是激越錚鳴。三叩已畢,劍身依然顫抖不休。
若劍是人形,此時隻怕已流出知遇的淚了。
阿光自然聽得到劍的心聲。將手撫上微微顫動的劍身,他的眼神放柔,聲音也輕輕的:「別急,我還要看看她們。」
接著,一柄一柄都輕輕敲擊過去。
有的劍隻需輕叩一下,便被喚起生機,有的甚至提早鳴響,等待知音的青睞。
這十幾柄都敲過一遍,房內劍光,已經亮過了燭火。
顧影難掩心上臉上的欣喜,提高了聲音道:「果然如你所說,劍與劍,性格不盡相同。」
阿光卻麵帶悲憫,並不興奮,低聲柔和地答道:「人與人,也是這個道理。」
在熠熠光輝之中,他將手停留在一柄劍上。輕輕撫了兩個來回,忽然一笑。
「雖然劍性多驕狂,可你這孩子,口氣更見放縱。」
說話間,便拿起劍柄,「唰」一聲,把它抽了出來。
顧影隻覺得眼前一花。
阿光的手持劍柄之處,爆出了比記憶中還亮的光暈。可是這光彩很小,像個手鐲似的,環在他的手腕旁邊,那一小塊地方。
阿光換了一下手,輕輕轉動手腕,挽了個劍花,又換回來。撫了撫劍身,麵上帶著好奇似的神情,側耳聽了聽。不一時抬起頭來,狀似寵溺,又帶著無奈,抿嘴一笑,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