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護駕(1 / 2)
沉睡已久的皇城, 各懷心思的夢魘,在大鍾奏響的那一刻,全都化為一句。
「吾皇萬歲, 萬歲, 萬萬歲!」
皇上的氣色不錯。離得近的幾位老臣,甚至能看清她臉上微微的笑容,白裡透紅的雙頰,似乎和從前健康時毫無二致。
「眾位愛卿, 朕今日召各位前來朝議,乃是為了本朝第一的大事——朕,要退位禪讓了。」
盡管文武百官都對此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 可有朝一日,這新舊之交的節點真的來臨了, 也不由得百感交集。
「皇上千秋萬歲, 時年正盛……」
在這嚴肅的,甚至有些沉重的場合,皇上卻顯得比絕大多數人輕鬆許多, 竟還在這話音未落時,便發出輕鬆的笑聲。
「愛卿也不必再用套話哄人了。朕的身體究竟如何,朕自己清楚得很。這段時日以來, 多虧了寧王替朕打理朝政, 朕才得以從公務中脫身養息,才有今日升朝禪讓的可能。」
寧王微微躬身, 心裡還是有些快意的。
卻隻聽皇上話鋒一轉:「可是, 這並不是朕放了權,而是寧王心大,自己搶來的。」
皇上身邊立著一個傳話用的舍人。這些舍人嗓音洪亮, 聲線清晰,平時的職責便是將皇上講的話一五一十大聲復述,這才能讓滿殿的朝臣聽到。
乍一聽這話音,她感覺到十分意外,便沒有立刻傳。肩膀一抖,偷眼先看向了寧王。
皇上的聲音,就冷冷地飄過她的耳邊。
「怎麼,你怕她?」
那舍人連衣擺都顧不上撩起,噗通一聲跪到在鳳案旁邊,聲音發顫:「皇上……」
「你若忠於她,你知道該怎麼說;你若忠於朕,你也知道該怎麼做。反正朕是風中殘燭了,也管不了你許多,你自己看著辦。」
舍人冷汗浸透衣領,默默叩了個頭,立起身來,打開嗓子,傳了皇上的原話。
「什麼???」
寧王搶來的?
這是終於撕破和睦姐妹的表象,以謀反帽子扣到寧王頭上去了!
因此,話音未落,滿殿嘩然!
「皇姐!」寧王率先反應過來,高聲怒道,「這不是皇姐的原意!是這舍人擅作主張!」
她邁開步就要往台階上走,丹陽侯的站位靠前,一把將她手臂拉住,表麵是勸,實則是警告地道:「寧王殿下留步!再往前走,老臣便要誤會您確實有僭越之心了!」
「你放開我!」
寧王大怒,抬起手掙紮了幾下。丹陽侯老當益壯,手指如鐵箍抓緊了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意在控製,不可能輕放。
「天啊,寧王真的要沖上台階!」
「丹陽侯出手了!」
群臣無論是真的不明就裡,還是裝的無知,臉上的神色都是不可置信的,呆呆地望著前排的混亂,竟沒有人再出手勸阻。
隻聽鳳案旁邊的舍人又開了口,聲音竟再度提高,蓋過了殿中不小的騷動。
「叛王李崢,趁朕於養榮殿休息,策反了禁衛軍圍困宮廷,囚禁後宮郎官,看守養榮殿,斷絕朕與外界聯絡的音信。」
「朕當時悲憤欲絕,然則性命係於她人之手,隻得暫時屈從。皇後楊氏忠心護主,想盡辦法阻攔叛賊謀害朕的性命,不慎被叛賊知曉其意,圈禁於乘鸞宮,並斷絕朕的飲食醫藥,想要逼朕就範。」
「國不可一日君,叛賊已取而代之。亦不可一日無後,叛賊因懼怕陰謀敗露,以私通外臣之罪名拿捏貴君崔氏,脅迫其做為傀儡,維持內宮事務,造成一片安寧的假象。」
顧影在朝班之中聽得簡直要笑出聲來。
皇上和寧王真是親姐妹,一個個說起話來,都有一套粉飾渲染的話術,能夠在同一件事裡描述得別出心裁,把自己說成白蓮花,把別人說成大奇葩。
佩服,佩服!
若不是身處戲文之中,她簡直想跑到坐席區搬一把椅子坐下,慢慢欣賞這出宮變了。
隻可惜,寧王敢犯上作亂,也有她堅實的依仗。
「禁軍何在!」
「在!」
本來守衛大殿的禁軍,將長矛握在手中,齊步跑入殿中來。
甲葉聲響,鐵靴沉重,宮殿地麵為之動搖。群臣麵上,終於有了真心實意的驚詫。後排一些低階朝官往角落躲去,中段和前排的勛貴、重臣急忙向門口走去,試圖阻擋禁軍的腳步。
同時,殿中不止一人嗬斥出聲。
「寧王殿下這是要乾什麼!」
「私調禁軍!殿下果然圖謀不軌了嗎!」
「寧王殿下若要說明問題,大可不必如此!」
「舍人和宮差不要愣著!快護著皇上退到後殿!」
皇上早知道,當眾撕破臉,就要有這一遭。
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可用之人,也沒有和任何朝臣商量過再動手的餘地。
她望著滿殿的混亂,甚至心中浮起一抹快意。
「平時一個個都說自己是忠心為國,忠心為朕,把上的道理喊得響亮之極。如今盡忠的機會到了,且讓朕來看看,到了這個時候,誰才是真正威武不能屈的君子?」
身邊的宮差伸出手要扶她,也被她揮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