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1 / 2)
金河昭昭, 銀葦燦燦。兩棟青色的竹樓對立河畔。
與金光璀璨的河水,和那碧玉為杆、白銀為絮的葦草不同,這竹樓看上去簡陋、陳舊而平凡。樓上成排的竹管有的已褪成了枯褐色, 有的長出了斑點的黑痕。
但那竹管又排列得十分密而整齊,橫豎都有章法, 並不能說醜, 反而有種工藝般的特殊美感。
成片的銀白葦絮將竹樓包裹著,像夕陽下鍍上了金光的雲朵。
「此間為火樓。」祁熹追站在樓上, 黑色的袍子搭在竹欄上, 朝下望著寧和。
寧和說:「那我當去對岸那間。」
祁熹追點了一下頭,道:「小心些, 勿碰河水。」
「我知。」寧和應道,「那我去了。」
她轉過身, 小心地走過岸邊的葦叢。銀白的葦絮高至月要際, 擦過袍袖時發出些細細的聲響,倒像穿行在真正的葦草中一般。
寧和記著祁熹追的話, 不去碰河水。好在中間的金河並不寬, 以寧和如今的修為, 輕輕一躍也就過去了。
可當她跨至河水半空時, 忽覺下方有一股無可抵擋的極強吸力猛地自河中傳來, 寧和一驚, 卻竭盡全力也掙脫不得,避無可避, 一下墜了下去。
「噗通」一聲,金水四濺。
岸邊傳來祁熹追的喊聲:「寧和!」
燙——這是寧和的第一感覺。像落進了一鍋滾水裡。好在她如今已是結丹修為,燙雖燙了些,倒也不至於全然無法忍受。
聽見喊聲, 還有功夫回過頭,沖已經掠身至岸邊的祁熹追回道:「我無事!熹追莫要過來!」
祁熹追停在岸邊,眉頭緊擰著望著這邊。
寧和沖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一邊提起衣擺,淌著河水朝另一岸走去。
這金河並不深,踩進去也隻沒到膝蓋。方才落水時,寧和下意識舉起袖子遮住了麵部,因而她頭臉都無事,隻是下擺鞋襪全都濕透,身上也濺了不少。
走了幾步,寧和發覺腳下不止滾燙,還像是踏進了泥沼之中一般,每走一步,將腿從金水中□□都要耗費許多力氣。
她能感覺到祁熹追的目光就追在身後,於是盡力將每一步都走得平穩。
終於到了岸邊,邁出最後一步後寧和整個人晃了晃,氣力耗得太多,雙腿又脹痛不已。她原地歇了片刻,才朝著竹樓走去。
一直走到樓下的竹梯旁,寧和回頭看了眼,見祁熹追已經不在對岸了,才有些疲憊地扶著竹欄在梯旁坐下來。
那金河水除去滾燙外,還帶了種奇異的附著之力。金水濺至何處,便在何處暈開,將周圍一整塊都染成金色。寧和身上這件白袍子幾乎被染成了件亮閃閃的金袍,那金色還極均勻服帖,染在袍子上,就像是廟裡佛像身上的鍍金般光潔自然。
寧和感到腳掌至膝下都灼痛得厲害,一坐下來便撩開衣袍,將靴襪都脫了下來。甚至不用去看,隻消扌莫上一扌莫,就知已腫成一片,叫她在褪去鞋襪時很廢了一番力氣。
紅腫的皮膚裸/露出來,寧和從懷中掏出之前祁熹追給的那綠瓶子,挖出藥膏為自己塗上。
那瓶子瞧著不大,裡頭的紫色藥膏卻似無窮無盡一般,怎麼取也不見少。
許是泡在水中的時間過長,金水浸透了鞋襪,寧和擦藥的時候發覺,連自己的腳趾頭上都染上了一線金色。她試著用手去抹了抹,沒能將那顏色給抹下來。
罷了,她想,等回頭有機會時再好好找水搓洗搓洗。
寧和坐在梯上,靜靜等那藥膏作用。過了半柱香時間不到,紅腫便消了下去,也不再疼痛,隻餘淡淡清涼之感。
寧和鬆了口氣,想起身上樓去,然而在重新穿上鞋襪之時,卻發覺自己的小半個腳掌都已變成了燦爛的金色。
寧和目光頓時一凝,細細看去:腳趾、前掌,那金色是從最初她看到被河水染金的那一線皮膚處開始,已經蔓延到了腳背處。足弓之處肉色與金色相交,瞧著十足怪異,像是後半截是皮肉,而前半截接了塊純金鑄造的金腳。
她動了動腳趾,沒覺出有什麼異狀。但用手去扌莫那金色部分的皮膚,卻又相較他處明顯更硬上一些,也更光滑。
寧和扌莫索了片刻,皺著眉,試著將靈氣朝著足中經脈灌去,仍與平常無異,未有任何凝澀阻滯之感。伸展活動起來,也全無異常。
此處非細細探究之所,寧和檢查了會兒,便將鞋襪穿上,起身往竹樓裡走去。
此樓已很有些年頭了,竹梯窄窄的,踩上去吱呀作響。寧和將腳步放得很輕,步履間金色的袍角拂過扶欄,拂落一層細細青灰。
上了樓,麵前是扇閉合的竹門。寧和試著伸手推了推,那門扉輕若無物,一下就開了,陳舊而渾濁的氣息無聲從裡頭漫出來。
寧和一手將門抵住,探身往裡看了眼。竹屋裡黑漆漆的,門邊隱約有張桌子。
寧和邁步走進去,先找到窗戶位置,伸手將兩扇竹窗撐開了。光線照進來,將屋內陳設描摹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