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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
真的是一大清早,大概五點,艾卿已頂著倆碩大的黑眼圈爬起來,喝口露水吊口氣,緊接著飛速刷牙洗臉換衣服,爭分奪秒給自己畫了個完美的全妝:除了美瞳依舊二十年如一日死活塞不進去外,連假睫毛都貼得分外完美,纖長卷翹。
她對著鏡子吹了個快活的口哨。
由於人員分配的緣故,q大今年入編的青年學者都住在通州新校區,但學生大多都還沒搬來,且暫時沒有直達的地鐵線,她因此不得不過上了每天騎電瓶車上下班的社畜生活。
如果是下午的課還好,偏偏她頭鐵,和導師分擔了節全校公共課。教室設在老校區教學西樓,三個院五個專業的研究生新生一起上,滿滿當當擠滿了一整個新媒體教室,時間是從八點開始,一直上到十一點半,堪稱紮紮實實的一節大課。
換了平常,她大概六點就得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出門,找好人家t大校門口空閒的充電口,緊接著便緊趕慢趕在西區食堂隨便掃盪一份早飯,繼而瞬間切入工作狀態——
但今天情況卻不一樣。
為了避免任何有可能的尷尬局麵:比如偷偷扌莫扌莫到人家大學門口充電卻撞上開瑪莎拉蒂或蘭博基尼或法拉利的前男友,比如說被相親對象發現她是個開電瓶車還要把外觀漆成粉紅色美樂蒂的二十八歲小學雞等。艾卿不得不咬咬牙,從通州區打了個車直奔校園,並在結賬的時候看了眼流出手裡的八十塊大洋,二度質疑了一下相親對象周筠傑疑似抽風的大腦。
課堂上。
——「麻煩大家都先點開智慧課堂,助教幫忙點個到。」
話說周筠傑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是當著家長的麵一套當著自己的麵一套,推拉高手?
——「我再重申一下,今年成績的計算方法有變化。出勤占百分之三十,期中的小組re占百分之三十,期末開卷考試占百分之四十,請上節課因起不來床缺席的同學及時找到組隊的隊友,不要在我們期中展示的時候兩眼一抹黑哈。」
等會兒難道真要帶他進校來吃飯?昨天可是微信都沒交換,電話也沒個動靜……
——「疫情後的國際形勢與對策,近來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話題。時值此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座有沒有國關的同學?好,那邊那位女生,請你說一下自己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理解。」
要不直接請他到校門口小吃街吃個麻辣燙得了。
整整三個半小時,艾卿在授課教師和相親老大難患者之間來回切換,差點精神分裂。
等到十一點半的鍾聲準時響起,眼見得學生們蓋電腦的蓋電腦,站起身的活動的站起身,竟陡然有種劫後餘生般恍惚錯覺。正打算收拾了u盤和課本轉身離開教室,放在開衫兜裡的手機卻正好震動起來,顯示有新來電。
前方學生擁堵,三三兩兩往外走,她隻得又放緩了些腳步,在講台旁接起電話。
「餵,你好?」
「你好艾小姐,我們昨天剛見過的,我是周筠傑,」與她相比,電話那頭的人顯得毫無心理負擔,如舊和她開嘮,「昨天阿姨說想讓咱倆再吃個飯,讓我到學校這邊接你。不知道你現在方便嗎?下課了嗎?」
「……剛下課。」
「那太好了,咱們到哪裡吃飯呢?你比較喜歡吃什麼菜係?」
「都行。」
「那要不去你們學校吃?我聽說大學食堂菜色都挺豐富的,來之前還百度了下,說你們學校食堂特別出名,什麼窗口都有,我之前真是見都沒見過。」
周筠傑道:「你也知道,我十七歲就出來做推銷了,走南闖北,吃過十塊錢的盒飯也去過五星級酒店,就是有個遺憾,是沒上過大學。唉,沒有青蔥的校園時光啊,當然我不是說要省錢的意思,主要是覺得大學的食物一定物美價廉,值得一吃……艾小姐?艾小姐?」
他的艾小姐此刻正在百度北京市最好的精神病治療醫院。
被他這麼一叫,回過神來,隻得又麵色猙獰卻強作冷靜地回復他:「不好意思,我們學校現在門禁比較嚴格,進不來。要不我們去附近的美食街吃點?」
「啊……也不是不可以……」
周筠傑道:「但是我看你們學校對麵的t大好像不需要門禁啊?他們是不是在辦什麼活動?感覺還蠻熱鬧的,還有學生在門口賣食堂券,說是五塊錢一張三菜一湯誒?」
「……」
「嗬嗬,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就是其實我今天車沒開過來,借給同事了,我在我們公司樓下掃共享單車過來的,等會兒還得騎回去上班。去美食街的話會不會有點來不及?我兩點就得回去了——」
艾卿心說你不該騎單車回公司,你直接騎去安定病院吧。問題是腦子裡又活生生地浮現「羋月」二字,令到她的口不從心。緊攥手機的手指,如同癲癇病人一般抖抖抖,抖抖抖。
抖到最後。
「等等周先生。」
「嗯?」
「我覺得我們學校的出入校係統有大問題,怎麼能限製親朋戚友入校呢?必須讓進,必須的,我去找保衛處的人聊聊。我必須給他們上一堂課。」
「誒?」
「你給我等著我馬上出來。」
她掛斷電話。
隨即雄赳赳氣昂昂,頂著一眾尚未散去的學生仰望膜拜的目光,逃荒似的逃出門去。
走到校門口,卻正好看到熟悉的高大背影杵在對麵t大門口。正從一對年輕的學生情侶手中接過餐券,並向對方連聲致謝。
烈日當空,艾卿隻覺一片眩暈。
她甚至驚覺自己現在突然理解了致青春裡趙又廷那個角色的心理活動,並由衷的想感嘆一句:「你神經病啊?」
不料周筠傑仿佛腦袋背後還長了一雙眼睛,突然間回過頭來。她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那副「見了鬼了蒼了天了殺了我吧」的表情,對方便開朗地沖她笑了笑,揮了揮手臂。
這天太陽實在很好。
雖說隻把大部分包括她在內的成年人,都照得藏在太陽傘下低頭耷腦,然而周筠傑似乎並不被包括在內,穿著件白襯衫、西裝褲,社畜十足的打扮,西裝外套還搭在手腕上,卻笑得仿佛是隔壁籃球社剛打完比賽抱著球回宿舍的學長。濃眉大眼的優越、英氣十足的氣場,在此已盡數體現。
他娘的真帥啊。
也是他娘的真衰啊。
艾卿認了命地走過去。
心說吃就吃吧,人家t大好歹占地麵積擺在那裡,她就不信去吃個飯還能碰見唐進餘,也壓根不信那個裝逼怪會一個人紆尊降貴去吃食堂。他可是讀書的時候都號稱非點菜不吃,非五星級館子不下的主(s如果這不是唐進餘空口吹牛的話)。
她走過去剛想說話。
周筠傑突然拍了拍她肩膀,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艾小姐,我覺得你現在還隻是一個講師,還是不要去和學校的保衛處硬碰硬比較好,不然很容易被穿小鞋,或者開除之類的。」
「……」
「聽阿姨說你從小就不太愛說話,人也比較文靜。我是個社會人,了解你的苦處,所以想說最好還是不要給你添麻煩。這頓飯我請了,你放心吧,不過你就真的不要去給別人上課了,可能會反過來被上課的。」
他到底說真的說假的?
真聽不懂還是裝不明白?
艾卿聽得頭皮發麻。
不由又幽幽抬起臉來,看了他一眼。末了,開口問道:「周先生,其實我二姨是不是救過你的命?」
「啊?沒有啊?隻是我舅舅和阿姨是老相識,家裡有一點交情。怎麼突然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