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城市稻草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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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清晨黃昏/也愛秋天的枯萎/化作一片昏黃/愛情早在回味裡變味/不要驚擾那夢/你繼續睡]

01>>>

再醒過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房間的沙發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薄的毛巾毯。我揉了揉仿佛要爆炸般的太陽穴,抬眼打量起這間房。此刻房內光線略顯昏暗,有風緩緩吹拂開垂下的窗簾,夕陽柔和的光線透過被掀開的窗簾一角照射進來,跟著那束光,我渙散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房間角落書桌前的男子身上,他微微低著頭,正翻著一本雜誌。一縷縷淡金色光芒在他身上跳躍,從我的位置看過去,隻能看到他的側麵,有著清冽堅毅的輪廓線,長而濃密的睫毛在光圈映襯下灑下一片淡淡陰影。

「你醒了。」他忽然抬頭,朝我直直望過來,他的聲音低沉而略顯沙啞,在這片靜謐的空間中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我怔怔地點頭,整個人還處於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態中。

「這裡是美術館的休息室。」見我張望,他解釋道。

我從小沙發床上坐起來,聞到一股風油精的味道從自己的額部、顳顬部散發出來,凳子上擱了清水與毛巾,旁邊還有一盒藿香正氣水。

先前的記憶此刻在腦海裡慢慢復蘇,猛地想到我在暈倒之前,是被一雙手臂接住……那麼……是眼前的這個人?

「你中暑了,現在感覺好點了嗎?」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好多了……那個,先前謝謝你的懷抱……哦不,謝謝你救了我。」在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聲中,我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不客氣。」他說。

然後是片刻尷尬的沉默。

猛地想起什麼,我掀開毯子抓過茶幾上的包說了聲「謝謝,再見」就往外跑,出門之後循著走廊牆壁上的指示牌一路急促地奔跑,下樓,拐了幾個彎,然後一路狂奔到美術館最大的那個展廳。可此刻的玻璃感應門已停止工作,透過玻璃門,看到畫展宣傳海報上寫著開展的時間為8:30—17:30。

我頹喪地蹲下身,大口喘著氣,陣陣昏眩襲擊過來,胃裡翻江倒海,我沖到垃圾桶邊,卻一點東西都吐不出來。真累啊,身上力氣全失,我坐在垃圾桶旁,看著夕陽慢慢沉到天的另一邊,腦海裡紛雜的思緒如同此刻胃裡的翻騰,無論怎樣努力,也找不到出口。

坐了許久,腦海裡有個念頭忽然湧現,我又沿著原路返回先前的休息室,可裡麵的人已經走了。

原本想同那人打聽下的希望也最終落空了,嘆口氣,我轉身離開。

街邊霓虹閃爍,喧囂的夜在擁擠的車流人流中開始了。我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擠下班時分的公交車,等了好久,才攔到一輛出租車,任身體癱在柔軟的座位上,然後從包裡扌莫出手機,撥通了蔚藍的電話。

「夏至回來了。」

「什麼……西曼你說……什麼?」不知是信號偏弱產生的電波問題還是怎樣,我竟然聽到蔚藍的語調裡帶了濃厚的顫抖。

「夏至回來了。」我輕聲重復一遍。

然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哐當」一聲重響。

「餵——餵——蔚藍?」

回答我的是一片忙音。我輕輕閉上眼,沒有精力再去多想其他,整個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全部是展廳裡《珍妮》那幅畫帶來的震撼與謎團。

02>>>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候?當你費盡心思想要得知某件事情的答案,可無論你怎樣努力始終抵達不了那個真相內核的所在,它仿佛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神秘的麵紗,當你以為揭開這一層終於可以窺見真相時,卻在你睜開眼時又冒出新的一層,直至你心力衰竭。

我在美術館蹲了一天又一天,像個守株待兔的傻瓜,直至那場畫展結束,卻始終無緣見到江離。我問過美術館裡的工作人員,可他們都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有說江離本人沒有回國,負責接洽這次展出的是他的家人;有說江離似乎在畫展第一天現身過,又馬不停蹄地飛回了裡昂……

畫展的最後一天,我看著來回穿梭的工作人員將牆上的那些畫小心翼翼地取下又小心翼翼地包裝好,仿佛看著與夏至有關聯的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打包裝走。心裡是無可言說的失落,以及無力感。

我沒等到那個叫江離的男生,反而等來了媽媽擔憂的眼淚。

那晚從美術館回家,剛打開門,就看到媽媽與蔚藍坐在沙發上輕聲說著什麼,見到我,聲音立即頓住,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過來,神色復雜,媽媽的眼睛裡有淚光微閃。

我望向蔚藍,見她眼神閃爍,嘴巴張了張,最後低下頭去。我在心裡嘆息一聲,也有點生氣,沒想到,蔚藍竟然……

「西曼,藍藍說的都是真的嗎?」媽媽的聲音微微發顫,望向我的眼神裡有心疼、擔心,以及自責與內疚。

「媽媽,對不起。」我跑過去蹲到媽媽身邊,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可開口時卻化成一句道歉。此時此刻,我能說的,大概也隻有一句對不起。我沒想到蔚藍會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將這件事告訴媽媽。

「西曼……我與阿姨都希望你去看心理醫生。」一直沉默的蔚藍開口道。

我跳起來,退後兩步,瞪著蔚藍,我想我的眼神一定是又失望又難過的:「蔚藍,我以為你一直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以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理解但你一定會!」

「西曼……」媽媽走過來試圖拉我,卻被我避開了,我看著她:「媽媽,連你也覺得我有病嗎?」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媽媽說著聲音裡已帶了哽咽,「可是你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難過多內疚嗎?」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都是我,都是我……如果我多留意一點,你就不會這樣……」

「媽媽……」這世上,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媽媽的眼淚。從我懂事以來,就很少看到媽媽哭過,她一向是很堅強的女人,工作那麼忙碌可從未因此而忽略過我,學校的家長會,她沒有哪一次缺席過。家裡的條件並不算特別好,可她一直竭力給我最好的生活。我知道,媽媽是想要連同那份缺失的父愛,一並彌補給我。

「我去,媽媽,我去。」如果能令她安心一點。

「真的?」媽媽又是一陣哽咽,慌忙掏出手機,「我認得一個相熟的心理醫生,西曼你別害怕,就當成是朋友間的聊天一般好嗎?」

我在心裡苦笑,當成朋友間的聊天?能夠嗎?不,不能!

忽然間感覺好累,再也不想開口多說一句話,起身回臥室時蔚藍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在我身後輕輕說:「對不起。」頓了頓又說:「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我掙脫她的手,沒有回頭,聲音冷淡。

她又跟著我進房間,一直追問我關於「夏至回來了」那句話的含義,被問得煩了,我沒好氣地沖她低吼:「一個神經病說的話,又何必當真!你就當是我的幻覺行嗎?」

蔚藍的眼神黯了黯,可很快她又沖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說:「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家了。」

她走得很急,我想追出去,可心裡堵得慌,腳步生根般遲遲沒有挪動。

那一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瑩白的月光照進來,透過窗戶一格一格地灑在地板上,我側著身子怔怔地望著那一束束光發呆,想到媽媽說的那個姓紀的心理醫生,他是媽媽的大學校友,在本市業界頗有名氣,媽媽說他一定可以幫助到我。可再有名氣又怎樣呢,我並不需要!若不是為了媽媽……唉!

03>>>

紀醫生的心理診所隱匿在鬧市中的一條小巷子裡,這條巷子有著這座城市少見的青石板路,沿路兩排細細的楊柳樹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路旁有許多裝修別致的商鋪,服裝店、咖啡廳、雅致的書吧等等。這樣炎熱的天氣裡這裡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般,幽靜清涼。

我握著媽媽寫的地址,找了許久問了好幾個路人才找到這裡,本來已有些許的不耐煩,可在踏入小巷的第一秒,心裡的煩躁便被歡喜所取代。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幾年,我竟然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條美妙的巷子。

我循著一個個門牌號碼找過去,心想那個紀醫生還真是很會挑地方呢,這樣幽靜的環境,對治療心理疾病,想必會事半功倍吧。

我站在心理診所的樓梯前,深吸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沒什麼的西曼,不要害怕!然後朝三樓走去,剛上幾個台階,一陣強烈的風從耳邊擦過,緊接著眼前冒起了無數星星,然後才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自臉頰傳來,我痛呼一聲,伸手一扌莫,手指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回頭去望,我看到樓梯口一抹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過,而後聽到摩托車發動引擎的轟鳴聲,我顧不得疼痛,捂著臉頰飛奔下去,卻隻看見摩托車飛揚的尾氣以及越來越小的一個頭盔。

我咒罵一聲:「混蛋,你最好祈禱老天別讓我再碰見你!」該死的,撞了人竟然裝作若無其事!鬼知道那家夥穿的什麼衣服,袖子上竟然有凶器!

我臉頰上的傷口其實並不深,但血跡蜿蜒而下,看起來有點可怕,當我走進心理診所時,前台的女子嚇得尖叫了聲。

一個中年男人聞聲而出,他不悅地說:「ss黃,這裡需要安靜。」語氣很輕,卻不怒自威。女子忙說了聲抱歉。

他轉過頭看了看我,然後扭身回了房間,拿了一隻醫藥箱出來,二話不說就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取出棉球與藥水,為我處理傷口。

他的動作很快,卻又十分冷靜有條理,動作也很溫柔。我有點愣愣的,直至皮膚上的刺痛令我回神。我眨了眨眼睛,微微抬眸,就看到他顫動的睫毛與皮膚上的紋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令我有瞬間的恍惚,那種感覺很溫暖,就像是……像是,父親的感覺。

「好了,西曼。」他忽然起身,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沖我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跟你媽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紀睿,你可以叫我紀叔叔,當然,也可以直呼名字,」他眨眨眼,「這樣,就不會時刻提醒我我已經老了。」

我愣愣地跟他握手,心裡卻在想,哪有呀,從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就是「西曼一點也不像媽媽呢」,紀睿竟然說我與媽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般,他的眼光……真奇特。

「臉怎麼回事?」他又開口。

「被一隻沒教養的野貓抓了!」我憤恨地說。

「現在小野貓也這麼聰明嗎,專挑漂亮的臉欺負?」他挑了挑眉。

我「撲哧」笑了,心裡的鬱悶一掃而空,真要命,是不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女孩子都喜歡被贊美呢?

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喜歡上紀睿,哪怕他是以我十分抗拒的心理醫生的身份出現在我生命中。那種喜歡,與愛情無關。我喜歡他年近中年依舊英俊,他的風趣,他的細心體貼,他的睿智。我心目中的父親形象,就是紀睿這個模樣。

「我沒病。」我直直望著他,很平靜地說。

「嗯,我知道。」他也望著我,「青春期的愛情,就是用來瘋狂的。」

那一刻我簡直想要握住他的手,說一百句謝謝。

「那你瘋狂過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完全把紀睿當作了年紀相仿可以任意聊天的朋友了。

「自然。」他笑了笑,不願多說。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像我以為的心理醫生那般,對我諸多提問,然後一副救世者嘴臉給你一條又一條照本宣科的建議。

我窩在他工作間那個柔軟的大沙發裡,吃了許多ss黃親手烘焙的綠豆餅,喝了一杯香濃的茉香奶茶,後來不知不覺睡著了,似乎還做了一個香甜的夢。第一次,我的夢裡不再是暗夜中沒有盡頭的河堤與寒冷刺骨的冰涼。

再醒過來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房間裡隻開了一盞台燈,紀睿正埋頭伏案。我輕輕推開玻璃門,站在陽台上往下望,小巷裡的路燈是那種輕柔的白,一盞盞掩映在楊柳樹下,散發出的淡淡光華令人心裡忍不住變得柔軟。

忽然,我的目光被不遠處一家咖啡吧門口一對相擁的男女的身影吸引過去,男人走在右邊,攬住女人的肩膀,他正偏頭對女人說著什麼。盡管隔著長長的距離,盡管隻是偏頭一剎那,盡管燈光不是很明亮,但我還是看見了那個男人的麵孔,好像是……蔚藍的爸爸。可他擁住的那個女人,卻不是她媽媽……

「睡得好嗎?」身旁忽然響起紀睿的聲音,我怔怔地偏頭,再回頭時,咖啡吧門口的身影已經不在了,我揉了揉眼,再看,還是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

「沒事,我要回家了。」我掐了一把手臂,在心裡告誡自己說,大概是剛睡醒時的幻覺,嗯,一定是幻覺!蔚叔叔對阿姨那麼好,怎麼可能呢。

04>>>

已經很晚了,可我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猶豫了很久,終是爬起來打開手機撥蔚藍的電話。可反復撥了好幾次,始終提示不在服務區。

愣了愣,我轉撥給了亞晨。聽了很久的鈴聲在我打算掛斷時終於變成他迷蒙的聲音:「盛西曼你是豬啊!這麼晚打電話!」

我翻了個白眼可想到他又看不到,改用吼的:「你才是豬!才十二點好吧,夜貓子羅亞晨什麼時候從良了?」

「滾!老子最近熬夜畫畫畫得手抽筋,渾身骨頭都要斷了!」他叫,「什麼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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