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禽獸（1 / 2）
「吉祥和我走散了……」
「它在我這兒, 」薑辭沒想到他張口第一句是這個，連忙打斷他道，「你在哪兒, 怎麼會和它走散？」
「……那就好。」
謝雲意頓了一下, 似乎在強行忍耐著什麼, 聲線比平日裡要低啞一些, 「我在十三號包間。」
「你遇到什麼事了？」薑辭迅速抬頭尋找, 同時安撫道，「等一下，我這就過來。」
「別帶其他人來。」說到這兒，謝雲意喘出一口氣, 隨即似乎是反應過來覺得自己話裡有些歧義, 接著又說, 「記得打120。」
薑辭聽到這裡，其實已經大概猜到了謝雲意現在的狀況, 隻是這事太離譜, 他一時不敢確認，謝雲意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很快掛斷了電話。
薑辭隻得收起手機，正打算一個個包間找過去，褲腿卻忽然被扒拉了兩下, 低頭一看，隻見吉祥趴在他腳邊，咬著他的褲腳示意他往前走。
薑辭心中一動，見狀跟著它走了兩步，吉祥便放開了他的褲腿，飛快地跑在前麵帶路。
路過拐角時, 薑辭看見一道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他匆匆瞥了一眼，再抬頭，就看見眼前的包間號：13。
腳邊的吉祥不安地尖聲叫著，抬起爪子，指甲在門板上劃過幾道淺痕，發出有些刺耳的響聲。
很顯然，吉祥是帶他來找謝雲意的。
薑辭心下定了定，抬手敲了兩下門。
無人應答。
「謝老師，你在裡麵嗎？」
還是沒有動靜。
薑辭怕他出事，左右看了兩眼，擰了下門把手，發現沒鎖，便沒再怎麼猶豫，直接推開了門。
謝雲意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靠在靠背上，一副昏睡過去的模樣，似乎是因為手指脫力，西裝外套皺成一團，散散地和手機一起放在手邊。
薑辭眉頭一緊，三步井作兩步走過去，喊了聲：「謝老師？」
還是沒有反應。
薑辭立即下意識伸手去探他的呼吸，誰知下一秒，謝雲意的眼睫卻微微顫了顫，豁然睜開眼，恰好對上麵前彎著月要的人的臉。
薑辭的手一頓，食指正好碰在了謝雲意的唇瓣上。
……看起來表情一直這麼冷的人，嘴唇也是軟的。
這個念頭從他心頭一閃而過。
兩人四目相對，謝雲意輕輕皺起眉，眼裡的警惕卻鬆懈了大半：「你乾什麼？」
薑辭鎮定地收回手，誠懇道：「剛剛喊了你幾聲，你沒回我——所以看看你還有氣兒沒氣兒。」
謝雲意：「……」
吉祥跳到沙發上，打斷了兩人莫名僵持的氛圍。
薑辭看了它一眼，順口道：「小家夥帶我過來的，不然我還要一個個房間找。」
謝雲意扯了扯嘴角，勉力抬手扌莫了下小貓的腦袋。
薑辭這才注意到謝雲意的神態有些不對。
他眼縫裡帶著濕潤的痕跡，水光沾在細長的睫毛上，淺色的瞳孔都變得瀲灩起來。唇線抿直，流暢的下頜線繃得很緊，仰頭時喉結會隨著吞咽的動作而上下，頸脖的弧度漂亮得如同天鵝頸。
冷汗就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到頸脖處，再落入衣領裡消失無蹤。
……怎麼說。
薑辭看著就覺得他的狀況很不妙：「你怎麼樣？還能自己站起來走嗎？」
謝雲意揉了揉眉心，聲音沙啞：「……應該可以。」
然而他剛起身，扶著沙發的手還沒完全鬆開，忽然腿腳一軟，就要直直栽回沙發上，薑辭立即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但因為慣性作用，他往後退了兩步，撞上了身後的矮茶幾，謝雲意的腦袋也磕到了他月匈膛上。
「沒事吧？」
謝雲意搖了搖頭。
沒等他開口說話，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悶響，隨即就是「哢噠」一聲，大門被上鎖的聲音。
兩人順著聲音看過去，臉色同時一變。
剛剛半開的包間門，已經被人關上了。
薑辭將謝雲意安置在沙發邊，上前試著擰了擰門把手：果然，擰不開。
「誰關的門？」
他退回來，正要重新去扶謝雲意，對方卻有意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低低喘了口氣。
「別。」
薑辭動作一頓，脫口而出：
「怎麼了？」
謝雲意慢慢退坐回沙發上，沒有看他，隻是搖頭，眼眶已經有些泛紅：「別碰我。」
薑辭意識到什麼，緩緩收回手：「謝老師……你還清醒嗎？」
謝雲意的呼吸已經開始粗重起來了，聞言微微一窒：「……」
他沒有回答，就是一種回答。
包間裡的燈光有點暗，氣氛在慢慢變得焦灼。
薑辭退開幾步，沒有再說話。
謝雲意閉著眼，靠在沙發上，聽見腳步聲走遠了些，不知為何，心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奇怪的悵然若失。
他的理性已經幾乎陷入昏迷，剩下的隻有咬著牙不肯從嘴裡泄出任何聲音的頑固意誌還在支撐。
然而眼前的重影越來越多，失重感也越來越強，他的呼吸聲幾度失控。
謝雲意能聽見身後那人的腳步聲：來回走了兩遍……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過來。
又安靜了。
貓叫聲格外刺耳。
沉寂片刻後，腳步聲又重新響起，由遠及近。
不等謝雲意有所反應，他整個人就突然騰空而起——薑辭將他橫抱了起來。
謝雲意霍然睜眼，聲音多了幾分驚愕：「你做什麼？」
「別緊張。」薑辭在他炸毛之前迅速按住他的手腕，安撫道，「我帶你去醫院。」
謝雲意下意識掙紮了下，嘶啞著喉嚨反問：「門被鎖了，怎麼出去？」
薑辭理所當然道：「你忘了我有手機？直接喊人過來開門就行了。」
謝雲意身子一僵：「你喊誰過來了？」
「我發小，」薑辭怕他多想，連忙咳了一聲，補充道，「剛剛來得太匆忙，忘記打120了，我讓他過來開門接應我們，直接送我們去醫院。」
「……可，」謝雲意咬牙，忍耐著身體的顫抖，低聲道，「可我不想讓人看到我這個樣子……」
「這還不簡單？」薑辭卻神色茫然了一瞬間，順手就從沙發上將他的西裝外套拿起來，兜在他頭上，直接罩住了謝雲意半個身子，旋即欣慰道，「這樣就看不見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的謝雲意：「……」
行，無法反駁。
把他們鎖在裡麵的人大概也沒想到，都這地步了，兔子肉都送到嘴邊了，薑辭竟然還能坐懷不亂，一本正經直接喊人來破門。
拒絕一切花裡胡哨陰謀詭計，從薑辭做起。
林燕九來得很快，在薑辭發消息過去沒多久就過來了——他本來應薑辭的請求在幫忙尋找謝雲意的下落，聽他說不找了，反而突然要他幫忙去開個什麼包間的門，十分費解。
然而薑辭火急火燎，根本不給他反問的機會，他也隻得迅速趕往目的地，找來包間鑰匙給他們開了門。
謝雲意本來想下來自己走，卻被薑辭毫不留情地重新按了回去：「就你這樣子，走兩步就能倒地上，又浪費時間，我來。」
謝雲意：「……」
所以他們是保持著這個公主抱的姿勢出來的。
畢竟是兩個大男人，謝雲意身高腿長的，為了避免某處變化被薑辭察覺，窩在他懷裡的姿勢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林燕九定睛一看，差點驚掉下巴，薑辭卻穩如泰山，劈頭蓋臉來了一句：「燕子，會所後門往哪兒走？」
林燕九條件反射給他指了個方向：「車備好了，就在那邊。」
聽見外人的聲音，原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謝雲意還是沒忍住，攥緊了薑辭的衣領。
從這人身上傳來的淺淡的草木香，還有頭頂罩下來的的衣服，都無端令他生出了一種安全感，好像在混沌中匆忙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呼吸困難，也不肯輕易鬆手。
薑辭感覺到他的不安，朝林燕九點了下頭，示意他把跟出來的吉祥帶上，隨即直接朝他所指的後門方向走去，步步生風。
林燕九拎著小貓，一路小跑跟上，對他懷裡人的麵目好奇得不得了：「誒！辭哥你怎麼回事？你不是要找謝雲意謝大明星嗎？剛剛還急得不行，現在不找了？」
薑辭步子不停，目不斜視：「不找了。現在有更急的事。」
林燕九卻不滿意這個答案：「更急的事？辭哥，你說的更急的事就是抱著另一個小美人火急火燎地離開會所？不是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渣了？你都不想管謝大明星去哪兒了？他知道你腳踏兩隻船嗎？」
這一連串連環炮般的提問讓謝雲意的呼吸都一窒。
他默默心想：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去他娘的腳踏兩隻船，這踏的明明一直隻有懷裡這一隻。
呸，不對。
薑辭迅速拉回跑偏的思緒，即使談論對象就在懷裡，也始終穩如泰山，鎮定自若道：「男人不渣沒人愛，我也是順應潮流。」
林燕九痛心疾首：「辭哥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薑辭已經避開人流，迅速出了會所後門，林燕九備下的車輛就在眼前。
聞言，他正要順勢問一句「我以前是哪樣的」，就聽不遠處忽然傳來「哢嚓」一聲。
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間，薑辭捕捉到了聲源的方向，迅速抬頭看去，這一看，腳步便停了下來，連剛要說出口的話也咽了回去。
已經九點多了，天色昏暗，會所門口亮著路燈，正前方、左邊、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密密麻麻好幾片，全都是攝影記者和狗仔。
謝雲意察覺到不對，輕輕拽了下他的衣領領帶表示疑問。
與此同時，林燕九的驚嘆聲也落入了他的耳中：「我靠……怎麼全是娛記狗仔？？」
薑辭的目光依舊落在前方人群上，壓低聲線對謝雲意說了聲：「別出聲。」
隨即抬起步子，加快速度往車邊走過去。
一般這種私人宴會，是不會請娛樂記者來采訪的，會所門前不該有這麼多狗仔才是，除非——
他們都是被人特意突然臨時請過來的。
引人上樓，下藥，鎖門……等他們脫身，又來了一出捉奸現場直播，針對的是誰，一目了然。
如果不是這間會所不允許記者進門采訪，恐怕他們之前就被堵在會所包間裡了。
幸好出來的時候給謝雲意披了個外套，不然這場麵，是一旦被拍到兩個人的正臉，根本說不清。
薑辭這樣想著，轉頭給了林燕九一個眼神，本意是想讓他自己先回會所不用管自己，然而林燕九和他的默契可能還沒到可以憑眼神看懂暗示的地步，茫然兩秒，果斷上前幾步，義薄雲天道：
「辭哥你放心！雖然你這個做法確實有點渣，但你畢竟是我兄弟，你放心帶人走吧，我來幫你攔著！絕不讓他們拍到第二張你的緋聞照！」
薑辭：「……」
我是想讓你趕緊回去，我自己來處理。
算了。
薑辭無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乾脆就在他的掩護下一路往車輛停靠的地方走過去。
但顯然，有一個娛樂記者注意到了這邊，就注定導致更多的狗仔記者看向這邊，在看到薑辭的身影和他懷裡抱著的那個蓋著臉、看不清模樣的人後，現場寂靜了半秒。
隨即所有人都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