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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宿的夢想莫不是想當個廚子吧?
王依忍不住開口道:「你不喜歡人家了?」
「怎麼會,」裴宿眼裡浮過一絲笑,「他喜歡吃我做的菜,剛才答應他了。」
王依:……
雖然已經結婚了,也有了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還是會覺得酸。
「很好。」王依說,「你還挺疼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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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做好後,裴宿端出去,魚香肉絲,麻婆豆腐,豆瓣鯽魚,紅燒肉,涼拌白菜,十分豐富。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出去時,何廖星跟裴鈺看他的眼神都格外復雜。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似乎很一言難盡。
裴宿眉頭輕輕一皺,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看他。
飯桌上的氣氛奇怪極了,仿佛處於兩個世界。
在裴宿放菜時,裴鈺趁何廖星不注意,伸手拍了下他肩膀,壓低聲音道:「真有你的啊。」
裴宿:?
吃完飯後,何廖星幫忙收拾完餐桌,然後打算離開,裴宿去送他。
何廖星連連擺手:「不用。」
說著就走出門外,但沒想到他前腳剛走出去,裴宿後麵就關了門。
何廖星看著他,不過一秒他便移開視線:「就這麼兩步路,送什麼啊。」
「吃得有點撐,」裴宿愈發覺得詭異,他麵不改色道,「我們去轉轉吧。」
藍海別苑綠化做得很好,路邊不是花就是草,還有個生態公園。
何廖星想了會兒沒想出拒絕理由,隻好答應。
金烏西沉,落日熔金,傍晚的風吹拂在人身上,有種懶散的愜意。
路邊鍾的辛夷花樹皆被塗上層淡金色,不時有鳥雀撲騰飛過,嘩啦遠去。
兩個人在路邊慢慢走,何廖星稍稍落後裴宿些。
腦子裡轉過無數開場白,裴宿主動開口:「你之前說,你有個朋友在網上勾引一個女孩?」
「不是他自願。」何廖星解釋道,「他哥被人騙了錢,對方還劈腿,他們不敢報警,隻好出此下策。」
裴宿噢了聲:「需要幫忙嗎?」
裴宿真的很助人為樂,何廖星隨口提的朋友,他都會記下來並注意,還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何廖星心柔軟了幾分,看裴宿的眼神也不再那麼懷疑他是渣男了,搖頭道:「不用,這種事他應該能解決,如果需要幫助他會提出來。」
裴宿察覺到何廖星眼神變化,但依舊對他心理活動扌莫不著頭腦,索性暫時忽略:「你還小,以後如果有人在網上跟你告白,也不必理會,不要早戀。」
裴宿明明也跟他一樣大,但說這話時很正經,像是他媽。
何廖星原本想說得了吧,你怎麼跟教導主任似的,但話到嘴邊,他驀然想起來之前跟裴宿說過以後不反感他說教,於是艱難地把話憋了回去。
他乖乖噢了聲,說好,想了想,他又問:「遇到喜歡的人也不能早戀嗎?」
這句話落入裴宿耳朵裡,自然而然讀出另外一種意思——我喜歡你,跟你早戀也不可以嗎?
像是被貓爪輕輕撓了下,裴宿偏開頭,清了清嗓子:「當然可以。」
「可是我現在沒有喜歡的人。」何廖星忽然覺得好悲傷,梅菜都戀愛三次了,他連女生的手都沒扌莫過,「目前應該談不了戀愛。」
辛夷花樹落下枯枝,正好滾在兩人腳下,被踩得發出哢擦聲響。
裴宿倏然偏頭過來,貓爪化為鐵絲,直接在心上戳了個窟窿,所有旖旎和繾綣全都消散一空:「你沒有喜歡的人?!」
他語氣起伏較大,這是他第一次在何廖星麵前如此失態。
何廖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愣愣地道:「……我應該有喜歡的人嗎?」
像是一塊甜糖慢慢靠近他,裴宿被勾得心神盪漾,搖擺不定,可在臨到嘴那一刻,糖衣被敲碎,裡麵裝的居然是塊石頭,裴宿差點被磕掉一顆牙齒。
此刻隻剩滿心的問號和不敢置信。
——何廖星不喜歡他?他不暗戀他??怎麼可能???
裴宿覺得荒謬極了,控訴道:「你喜歡陳媛不是因為她喜歡海?」
何廖星很茫然:「是啊,海很漂亮,我有次去藝術館看見畫家畫海,自那以後就喜歡上海了……跟她聊海聊得很開心。」
「你為什麼後來不喜歡夜來香?」
話題跳轉太快,何廖星緩慢反應了會兒才回答:「……因為我媽有一回把夜來香放室內,門窗緊閉,我們差點生病。」
仿佛內心磐石被一塊塊擊碎,裴宿覺得月匈口仿佛被撕開一道口子,晚風灌進來,一片火辣辣疼痛:「那你晚上發情詩勾引我,你,你暗示我你喜歡的類型,主動對我投懷送抱——」
何廖星瞪圓眼睛,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裴宿居然這麼看他,同時冤枉極了,簡直跳黃河也洗不清:「什麼情詩?你說靜女?我問你講解就算勾引……那,那老師給那麼多學生講這首詩算什麼?」
「我什麼時候暗示過你我喜歡的類型?我明明跟你說的是我喜歡的明星,投懷送抱……我沒有,我說過了我手冷,是你不聽我講話!」
「你前兩天問我怎麼追人……」
「那是我幫大苟問的!」
重山轟隆倒下,碎掉的石塊一塊塊壓到裴宿身上,他喃喃道:「你還說拿我當兄弟,隻有我一個人在你心裡是這個位置……」
何廖星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明白現在的狀況了。
天吶天吶天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兄弟居然懷疑他喜歡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他瘋了還是對方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內心像是住了個拿大喇叭的小人,咆哮得他耳膜生疼,聞言聲嘶力竭否認:「那是因為我真的把你當兄弟!」
空氣仿佛被灌了水泥,又仿佛此刻兩人周身的氧氣全都被抽離乾淨。
光線被一寸寸吞沒,夜幕從地平線漫上來。
兩人站在辛夷花樹底下,定時路燈自發打開,照亮兩人頭頂的一片地方。
從何廖星吼出那一句話起,兩個人就沒有動過一下,路燈光線灑下,花枝在地上投下斑駁倒影。
裴宿站在明暗交接處,交錯光影將他五官勾得格外深邃,仿佛像是尊俊美的雕像立在原地。
不知為何,吼完那一句話後,何廖星心慌得尤為厲害,他發現自己在說完後,腦子裡首先浮現出來的不是正常朋友間相處場景。
而是裴宿坐在他身邊教他做題,兩人握過的手心,醉酒後抵在肩膀的額頭,雨夜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夜空下的幸運星,指尖擦過的唇邊,還有……在地毯上的相擁而眠。
一幕又一幕,宛如瘋漲浪潮,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
他從來就沒這麼慌過。
無措間,他耳邊響起裴鈺說到一半沒有說完的話,他不是暗戀……
還有裴宿跟他說過,最近有個人在追他,他注意到了,但現在裴宿說他誤以為何廖星喜歡他……
何廖星猛地攥緊手心,慌亂地轉身想逃開:「那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我家後院的草還沒……」
他剛轉過一半,胳膊忽然被拉住。
疑惑,荒謬,不敢置信,巨大失落,所有情緒盡數滾過一遭,裴宿死死將所有波動全都壓回去,見何廖星要逃,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一字一頓道:「之前王姨奇怪我為什麼會主動標記oga,僅僅是為了幫你嗎,我跟她說,我有私心。」
何廖星沒有轉身,微風拂在他身上,他希冀自己能隨這陣風飄走。
他像是陷入了個巨大漩渦,混亂得什麼都分不清楚,從誤以為裴宿腳踏兩條船是渣男,到發現不是,再發現……接連而來的刺激太大,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隻有越跳越快的心,像是馬上要因為跳動劇烈而爆炸。
他明明該掙開他,立刻跑掉,但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一步都走不了。
恍惚間,他聽見身後低沉好聽的聲音道:「何廖星,我從來就沒想過和你做兄弟。」
嗡地一聲,何廖星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全都靜止。
林蔭道上隻站了他們二人,空曠無比,夜色漸濃,天邊像是墨水暈染開,辛夷花枝在風中輕搖,樹影婆娑。
裴宿看著少年側臉,輕聲道:「我的私心是喜歡你。」
長風卷過花枝,掠過草坪,向著遙遠天際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