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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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言至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髒忽然不受控製地重重跳動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越跳越快,幾乎都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明明他才是訴說真相的那個人,可此刻,緊張如洪水般湧了上來,讓他手心裡都滿是濕汗。

邱言至根本不知道他接下來將要麵對什麼。

是再次崩潰的遊戲世界嗎?

他所能見到的天空,所能見到的大地,所能見到的花草樹木,都會在他麵前如沙礫一般飄散而去嗎?

他還要獨自去麵對那片虛無的,永無止境的白色嗎?

邱言至看著賀洲的眼睛,由於過分的緊張,他的聲調都變得十分奇怪,帶著一絲緊繃的,僵硬的恐懼。

「……賀洲,我已經,把真相都告訴你了。」

賀洲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用那雙深黑色的瞳孔看著邱言至。

他眼睛那麼黑,黑的像是能吞噬一切,黑的像是無機質的,機器人的眼睛。

然後邱言至看見整個世界都裂開了。

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斧子從天際劈下來了一樣,不偏不倚地朝著他的身側砍了下去,緊接著,整個地麵都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邱言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看見身側的樹木被連根拔起,錯亂的根部化成了一團沙礫,然後又飛速散去。

接下來是灌木,是青草,是他腳下的鵝卵石。

那沙礫像恐怖的蝗蟲過境,所到的地方,盡成一片虛無,幾乎要將整個世界都席卷而去。

不!

——不要!

邱言至張開嘴,極端的恐懼卻讓他一句話都喊不出來,直到他轉過頭,看到賀洲的那一刻,他才像是終於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他慌慌張張地撲上去,抱住賀洲,渾身都害怕地顫抖了起來。

賀洲伸手去推他,他卻怎麼也不鬆手。

邱言至死死地抱著賀洲的月要,把臉埋在賀洲的月匈膛上,眼淚跟隨著恐懼如洪水爆發般的湧了上來。

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什麼,聲音中帶著顫抖的哭腔。

接下來,他便徹底沒了意識。

邱言至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

他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醫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他心中一慌,又急急忙忙地去看其他地方,直到看見了牆壁,看見了地板,看見了床邊的賀洲,他才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醒了?」

賀洲冷冷地看著他,然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邱言至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竟然一直抱著賀洲的手。

邱言至愣愣地問:「……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你發高燒,昏過去了。」

賀洲說完,就站起身子準備離開。

「別、別走——」

邱言至緊張地喊住賀洲,「你、你要去哪兒?」

賀洲沒理他,繼續往前走了。

邱言至心中一慌,急忙地跑下床,結果他剛站到地上,就有一根線阻擋住了他的腳步,邱言至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還掛著吊瓶。

邱言至伸手把手背上的針頭給拔了,忙不迭朝著賀洲跑了過去。

賀洲轉過頭,一眼就看見了他左手背上冒出來的血。

賀洲皺了皺眉:「邱言至你在做什麼?」

「你要去哪兒?」邱言至緊張地看著他。

賀洲靜了一會兒,說:「我去洗手間。」

邱言至四處望了一下,指著病房角落的那個洗手間說:「……這裡就有。」

賀洲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兩步,進了洗手間。

他關上門的時候動作頓了一下,手移到門把下麵,把門反鎖上了。

然後賀洲走到洗手台麵前,打開了水龍頭。

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往下流,賀洲接連捧了幾把水,盡數撲到臉上。

冰冷的水灑在臉上,順著臉頰流到頸中,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冷靜了下來。

賀洲關掉水龍頭,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抬頭看著鏡子裡的那個男人。

他是一個nc。

賀洲已經想不起來,邱言至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時候時,他是怎樣的心情了。

他還來不及震驚,他還來不及痛苦,他還來不及憤怒。

邱言至就昏倒在他麵前了。

明明邱言至才是揭露真相的那個人,明明邱言至才是個審判者,明明是邱言至居高臨下地對他宣判了死刑——說你是一個nc。

……明明是邱言至,把他的存在都給徹底否決了。

可昏迷的人卻是邱言至。

邱言至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沖擊一樣,即便是昏迷了,也拉著他不鬆手,整個臉龐都因為高燒而變得通紅,身體也滾燙地驚人。

賀洲把他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聽見他帶著哭腔哀求著,呼喊著:賀洲,救救我。

……救救我?

賀洲覺得可笑。

一個玩家向一個nc求救嗎?

一個人類,向一團數據求救嗎?

邱言至撒謊成性,從頭把他騙到尾,賀洲有的時候幾乎會懷疑,邱言至是不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演戲。

可等邱言至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說,這是個遊戲世界的時候,賀洲卻清醒地明白——邱言至這次沒有撒謊。

邱言至向他撒了那麼多謊,為他營造了那麼多虛假的甜言蜜語,濃情蜜意。

卻偏偏,偏偏將血淋淋的現實,以最殘忍的方式揭露給了他。

賀洲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謝他終於對自己說了實話,還是要恨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殘忍。

邱言至整個腦子都快成了漿糊。

他就呆呆地站在洗手間麵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

直到路過的護士看見他,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問他為什麼自己把針拔了,他才回過神來。

護士推著車過來,把他帶到了床上,拿出棉簽小心翼地把他手上的鮮血擦拭乾淨,消了毒,又給他重新紮上了針。

護士走的時候叮囑說:「今天還要再輸三瓶,在這裡好好呆著,不要再亂動了,你被送過來的時候都快要燒到40度了,不能馬虎大意……」

護士走後,邱言至坐在病床上,轉頭看向窗外。

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邱言至記得上次,他隻有依賴賀洲才能看見世界的時候,能看見的範圍很小。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他抬頭看了一眼吊瓶,然後伸手把它取了下來,又走下了病床。

他左手上插著針管,右手舉著吊瓶,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戶邊。

沒錯,他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邱言至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轉身出了病房的門。

他走到了樓頂,又走到了樓下。

最後又回到了病房。

世界還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即便賀洲不在身邊,世界也沒有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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