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鬼書: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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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裘猛地看向薑青訴:「不是他,那是誰?」

「人鬼書的用途,恐怕你也並不完全知曉吧?」薑青訴看向蘇裘的眼有些同情,又有些可恨:「賈公子寫入鬼頁,肉身被煞意紅火燒死,他便當真死了?死的不過是他的皮囊而已,這采藥師父被寫入人頁,肉身再度復活,活了之後的采藥師父身體裡,還是他的魂魄嗎?」

「你的意思是……我不過是換了個魂?」蘇裘聰明,一點就通:「我隻是把賈公子的魂魄換入了采藥師父的身體裡,從外看來,采藥師父活過來了,實則已經死了,賈公子死了,其實……是以另一個身份活著。」

「可以這麼說,也並非如此。」薑青訴道:「至少那屋子裡的男人此時並不知道自己曾是賈公子,他的記憶還是采藥師父的,內裡變了而已。」

「那我這麼做……又有何意義?懲罰的是誰?誰受到了公正?」蘇裘頹廢地往後退了一步,幾乎站不穩,鍾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讓他站直。

薑青訴說:「你的公正,給不了任何人,與之不相乾的人不在意賈公子的死活,與之相乾的人,已經備受折磨。這世間怎可能真的有一善換一惡?善惡皆相等。蘇裘,你若不信,尚有一個老者還在城中,可要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

雲仙城,身披麻衣的老者躺在了餛飩店的旁的短巷中,他身上蓋著薄薄的棉被,麵前放了一個空碗,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餛飩店還要做生意,老板滿麵愁容,看了一眼靠在門邊的老頭兒嘆了口氣。

「早知道,當日就不該為你求情,不該管這閒事!」老板搖了搖頭,開始煮熱水。

即便不用上前去問,蘇裘也看出其中門道了。

當日老者是在餛飩店裡被張子軒活活打死,而後又被蘇裘復活,全過程幫著求情可憐老者的餛飩店老板,幫老者墊付了藥費,而今卻被老者纏上,說他是在餛飩店裡傷的,非要餛飩店老板負責。

於是便睡在餛飩店門前,每日伺候吃喝不說,還得給錢去花,本應當生意紅火的餛飩店因為門口睡著個老無賴,這兩日都不怎麼開張了。

蘇裘心中一怔,一雙眼中的怨恨逐漸化為震驚與難過,他原以為自己執行了正義,懲惡揚善,到頭來,他卻害得身處其中的人都痛苦萬分。

若非有他復活了那個采藥師父,他的妻兒就不會遭受毒打嗬斥,即便家中無男人,至少活得輕鬆一些。

若非有他復活了被毆打致死的老者,餛飩店的老板至少能好好做生意,他本是善人,而今生意做不成不說,恐怕以後苦日子會越來越多。

蘇裘搖頭,想到這一層,他又回頭看向薑青訴:「那江濡呢?!這麼說江濡也未必是真的死,他又……」

說到江濡,蘇裘想起了雷月若,話生生地止住了。

薑青訴見他如此,側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如若什麼都記不起來,那麼生與死又有何差別呢?真正的江濡,畢竟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少了那層皮囊,少了那些經歷,他終究變成了另一個人。

事情既已說清,蘇裘也不再辯駁,他本質不壞,也曾免費教過鄰家小童讀書識字,也曾想要一展雄心壯誌為國效力,隻可惜命運捉弄,給他書的人,利用了他的激進,才造成幾樁糾葛。

薑青訴與單邪走在前頭,鍾留和沈長釋走在後方,蘇裘已經被沈長釋收回了陰陽冊中,方才幾人見到了那起死回生之人的惡念,心中都有不適。

薑青訴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落去的月亮,再有一炷香的時間,天就該亮了。

她昂著頭輕輕嘆了口氣,單邪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主動牽起了薑青訴的手,薑青訴側頭朝他看了一眼,眉眼柔和,勾起嘴角露出微笑。

單邪問他:「你在想江濡,還是在想雷月若?」

「知我者,莫若單邪。」薑青訴垂眸,心口有些酸楚:「我還記得你在無事齋與我說過,因為我的插手,讓江濡和雷月若在寺廟碰麵,正因如此,江濡才對雷月若一見鍾情,若一開始我便置身事外,或許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我當時與你說的,你還不懂?」單邪問。

薑青訴搖頭:「如何能懂?單大人說得那般深奧,我隻當你準許我插手此次案件,哪兒想那麼多?」

「我曾在十方殿定了個規矩,凡是不按生死簿生死的鬼魂都歸十方殿管,但十方殿到人間辦案,不得插手人間之事。」單邪道。

薑青訴點頭,有些無奈:「我知,是我屢屢壞了單大人的規矩。」

「其實並非如此,反倒是你壞了我的規矩,才讓我發覺我的規矩並不成立。」單邪牽著薑青訴的手略微收緊:「既要來人間辦案,如何能不插手人間之事,我終究是要與凡人見麵,終將要在見過我的人的生死簿上留下一筆輕描淡寫的痕跡,隻要出現,便是改變,我早已破了這規矩千萬年,到如今,又怎麼能以此來製約你?」

薑青訴一怔。

單邪道:「我當初立下十方殿,便注定要插手人間之事,即要管陰陽兩界,便不完全屬於地府中人,十方殿按理來說,應當是跨陰陽生死的存在。」

薑青訴明白了,原來他當日說的是這個意思,從十方殿成立時起,便在世間留下了痕跡,當單邪開始管不按生死簿生死的魂魄起,便在人間留下了痕跡,有無被人記住不重要,他終究存在於此,存在,便是改變。

「所以……我帶雷月若去寺廟,害得江濡對雷月若一見鍾情,也是命中注定。」薑青訴朝單邪看去:「因為世間已有白夫人,白夫人,會帶雷月若去寺廟。」

「就是這個道理,若蘇裘死後直接入了地府,你我不在雲仙城中辦案,該遇見的,依舊會遇見,隻是蘇裘改了自己的生死,從而改了與之相關的所有人,原先的巧遇,成了你促就的緣。」單邪道:「所以你無須自責,因果,從蘇裘改變生死的那一刻,就已經定下了。」

薑青訴的心裡稍微好受一些,隻是還是可惜了江濡。

命運使之遇見是注定,可注定之後還會生出無數變數。

薑青訴走到了無事齋前,天空已經白了,街道上零散兩個行人,身穿長裙的女子扶著額頭從無事齋中走出,她麵朝東方,看向順著城門慢慢爬起的太陽,那一瞬似乎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雷府的人見雷月若一夜未歸,想起來昨日雷月若是與江濡一同離開的,便到知縣府衙去要人,結果知縣府中的人也說不見他們大人蹤影,雷府的人找了一夜,小苑帶著家丁匆匆來到無事齋,想要找白夫人幫忙。

卻沒想到直接在無事齋門前碰見了雷月若。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就好了!」小苑朝雷月若撲了過去,雷月若腳下不穩差點兒摔倒,她眨了眨眼,開口道:「我沒事,隻是……我怎麼會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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