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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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蠡仗著病房裡又隻剩下我們兩人,沒臉沒皮的向我示好,身段放得很低,態度又如此的誠懇,如果換做從前,我會毫不猶豫的回應他的誠意。

可是,他唇邊噙著的那絲微笑太溫柔了,溫柔到,我沒辦法相信是給我的。

我沒有回應金蠡的討好,隻低著頭,稍稍別開了臉,將繃著的後背抵到床前,拉開了與金蠡的距離,無聲的抗拒他的溫柔攻勢。

氣氛就這樣凝固了起來,一時間病房安靜得可怕。

金蠡那隻上了藥水的手訕訕的縮了回去,落寞的嘆了一口氣,似乎忍著燙傷,一邊吸氣,一邊慢慢的攪拌起肉粥,濃鬱的肉香味撲鼻而來,我卻食欲全無,耳旁是調羹磨碰到碗發出清脆的細響,每一聲都撞入了我的心扉,猶如寧靜的湖麵擲下了一顆小石子,盪起了陣陣漣漪,攪得我分寸大亂,不知所措。

我看著窗外,恨不得馬上逃離醫院,離金蠡遠遠的。

因為我清楚,我立場不堅定,容易心軟,像戚三翰,抑或像江淮澤,他們或直接,或間接傷害過我,可是隻要他們對我好,我便慢慢忘記傷疤,覺得他們也沒有那麼可恨,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恨他們。

更何況,眼前這個對我好的,是我曾經愛入骨髓的金蠡呢……

「你不肯原諒我,是以為我跟那個夢境的我一樣,沒有及時阻止姑丈,讓你捐贈骨髓給夙宸嗎?」金蠡的聲音很輕,可是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控訴,「戚名,我不知道你懷了孕,我甚至不知道你能懷孕,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就不能多信任我一點嗎?你突然不見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我才從姑丈的口中知道了他讓你去驗血的事,細查了之後,才知道了那份疑似懷孕報告單,才知道你那會兒可能懷了我的孩子!」

金蠡不甘的看著我,為自己辯護:「你得讓我知道,我要爸爸這件大事!」

我心裡很是惱怒,他明知道我卑怯、敏感,懷孕一事,當時的我是想告訴他的,可他給我機會了嗎?

他的心裡眼裡,隻有住院的肖夙宸,根本無暇看我一眼!

我的怯懦,我的欲言又止,他明明看在眼裡,卻沒有深究,或者是,視若無睹……

我在他的心裡,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不是必不可少的人!

不是肖夙宸!

「戚名,在你的心裡,我就這麼冷血無情嗎?會為了別人,去殘害我們的骨肉?」說到這裡,金蠡氣息不穩,隱約帶有雷霆之怒。

我在氣憤之餘,敏銳的捕捉到了金蠡話裡提到的「別人」兩個字,恍惚了半晌,才隱隱覺得不對,他……竟然把肖夙辰歸為「別人」了?

我一時不知道是他搞錯了,還是我混淆了,肖夙宸應該是他的「自己人」,而我,才是他的「別人」。

因為我很清楚,他如果真的和肖夙辰沒關係,那身上的香水味是怎麼回事?

不是兩個人緊緊擁抱過,摩挲過,甚至親口勿過,肖夙辰身上的香水味會留在他的身上?

我哀哀的想:「我看起來有那麼笨,那麼好騙麼?」

我的沉默換來了金蠡更加大聲的申辯,「別說你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了,就算你沒有懷上,我也不會讓你為夙宸捐骨髓的,我說過的,不會讓夢境裡的事情再在這個世界裡出現的!你怎麼就不相信我?!」

金蠡字字帶血,聲音裡帶著些微的哽咽,依稀是……哭了?!

我訝異的用眼角的餘光掃向金蠡,他低著頭,垂下眼簾,視線似乎隻落在手中的碗裡,正認真的攪拌著肉粥。

我心裡沉甸甸的,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跟金蠡緣深情淺的吧。

我因為出身環境和身體畸形的原因,成為了一個自卑,怯懦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在這個世界裡苟活著,任何事情都隻會埋在心底,隻因我知道,我的煩惱、痛苦、無助……和別人沒有任何的關係,跟他們說了,隻不過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料罷了。

一些惡意滿滿的人,甚至會拿我的苦惱、痛苦、無助,當成尖利的兵刃,得意洋洋的刺向我,將我刺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增添更加真實強烈的視聽笑料,以滿足不為人知的邪惡心思。

而金蠡卻是一身的光環,是站在璀璨耀煜的明星堆裡也會被一眼找到的人,和卑微的我是如此的天差地別,能與他進過教堂結過婚,一定是月老打瞌睡時牽錯的紅線。

「我……」向來不善言辭的我,被金蠡這一詰問,更加笨嘴拙舌,心裡憋著一股委屈的情緒,隻囁嚅著嘴巴,偏偏沒辦法為自己鳴不平。

「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金蠡以為我理虧,也沒再追究我當初的不告而別,繼續道,「戚名,你離開的這些日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從今天開始,讓我陪在你的身邊,等你出院了,我們就把婚復了吧,給我盡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好不好?」他舀了一勺已經攪拌涼了的肉粥,再次遞到我的嘴邊,看著我的眼睛裡充滿了期翼,眸子裡的光澤溫柔如斯。

這是他第二次給我台階。

我並非草木之人,金蠡對我一而再的挽回,再而三的退讓,無不撼動我的誓言。

心裡那個立誌遠離羊城,遠離金姓與肖姓人家的誓言,已經搖搖欲墜了。

這個人曾經是我灰敗人生中的一束光芒,照進了我枯寂陰霾的心靈深處,驅走了盤踞不散的失意頹然,讓我置身在春暖花開的艷陽底下,迎著輕暖的熏風,呼吸著甜美的空氣,一如初到羊城的那段懵懂日子。

可不知為什麼的,總有一絲不甘製止著我忘記前塵的種種傷痛,無怨無悔的回到金蠡的身邊。

他曾經加諸在我身上的不屑,冷漠,厭煩,憤怒和傷害,也一同留在了記憶深處。

憑什麼金蠡輕飄飄的一席話,就可以扳回我即將換軌的行程?

或許是懷孕之後的情緒波動比較大,我心裡的委屈被無限放大,竟然產生了抵觸的心理,不肯張口吃下金蠡遞到嘴邊的粥。

也就無形的拒絕了金蠡鋪好的台階。

金蠡沒有說話,握著瓷羮的手微微顫了顫。

他是因為我的不順從而生氣麼?還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氣氛再次凝固起來,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卻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門進來了。

竟然是李琪琪!

她化了精致的妝容,罕見的穿著一件高領無袖的長旗袍,勾勒出了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段,脖子上別了一枚鑲嵌了翠綠鑽石的盤扣,襯托了膚白如雪,兩臂挎著一件孔雀羽翎的圖案披風,腳下一雙尖細的水晶高跟鞋,一副貴家小姐的裝扮,看她行色匆匆,似乎剛從什麼名流宴會裡趕過來,正氣息微喘的倚在門旁,目光在房間裡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琪……琪琪姐!」我又驚又喜,卻掩飾不住心虛,弱弱的喊了她一聲。

李琪琪忿慍地哼了一聲,不慌不忙的整理著披風,慢條斯理的將垂在肩膀上的長長秀發掠到耳後,嘴巴動了動,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話,卻被門外湧入的喧鬧聲蓋下。

「很吵,關門!」金蠡見是李琪琪,瞬間沉下了臉,語氣裡全然沒有客氣的成分。

他倆大概是在我不告而別的那段日子裡結下的梁子,那時金蠡以為是李琪琪把我藏了起來,天天跑去她的寵物店堵人,他是羊城赫赫有名的職業棋手,名氣和聲望跟時下的流量明星差不多,當然會引起圍觀,甚至轟動,而李琪琪是官二代,什麼場麵沒有見過,甚至經歷過?並沒有將金蠡造成的困擾當一回事,於是就這樣僵持著,直至現在。

「知道吵還不去趕人?」李琪琪冷著臉毫不客氣的回懟,「他們是為誰來的,你心裡沒點數嗎?」她盡力克製著情緒,差點爆了粗口。

金蠡擰著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親自去,那尊大佛是不會離開的,她不走,那些官商資本也不會走,無縫不入的記者更不會走,這裡就永無寧日,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想借助那些人的打攪,不讓戚戚好好休息?」李琪琪麵無表情的指控著金蠡的不作為,一邊踩著尖細高跟鞋跨進了病房,一邊帶上了門。

我聽著雲裡霧裡,金蠡怎麼就跟政商資本扯上關係了?金家是羊城的商賈大族,就算跟政要人士有密切的來往,那些人也絕不會大張旗鼓的跑來醫院找金蠡啊……

雖然不知道外頭什麼情況,但我的確不願看到金蠡與李琪琪劍拔弩張的對峙,很自覺的伸出左手,接過金蠡的碗,說道:「我自己能吃的,你先去處理事情吧。」

「那我去去就回,等我……」金蠡臉色稍稍緩和下來,對我微微一笑,居然對我的話言聽計從,也不知他是刻意還是無意,和我交接碗的時候,手指掠過了我的手指,輕輕拍了拍,仿佛久別的戀人纏綿摩挲,不舍分開。

病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金蠡離開了之後,靜默流淌在我和李琪琪之間,絲毫聽不見外頭的吵鬧喧囂。

「琪琪姐……」我率先打破了安靜,弱弱的喊了她一聲。

「誰是你姐了!」李琪琪帶著一貫的強勢,濕潤的杏眼微微一眯,眸子裡先前的喜悅很快被怒意取代,嘴巴嚅動了一下,似乎想罵我什麼,卻在下一瞬,晶瑩的淚珠兒率先沖破了眼眶,順著她雪白的臉頰滑下,滴落到了那件草綠色的旗袍上,暈出了一塊淺淺的水漬。

那滴淚猶如滾燙的滴蠟,燙得我心頭發顫。

我眼眶一澀,沒忍住也掉下了眼淚。

心裡充斥著無盡的感動與慚愧,我想跟李琪琪說什麼,喉嚨卻像堵了一塊鉛石一樣發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得眼淚決堤似的一顆連著一顆滾下臉頰,人也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李琪琪是真的在關心我。

她反對我跟金蠡在一起,也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著想。

她比那些和我是血緣至親關係的人,更像我的親人。

我的父親,叔父,兄長,明明知道有這麼一個我存在,卻視我為無物,隻在我有資格當了肖夙宸的移動血庫之後,他們才將目光停在我的身上,然而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三秒。

和李琪琪不同。

她知道金蠡不是我的良配,所以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我,即使那時已經改變不了什麼。

她在我窮困無助時,願意慷慨解囊,替我排憂解難,我至今還欠著她好幾千塊呢。

我不告而別,她頂住了壓力,為我爭取了更多逃離羊城的時間,雖然我並沒有離開羊城。

我倆就這樣淚眼婆娑地靜默著,好一會兒,李琪琪才抹去了眼淚,憤恨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裡,吊起了一根柳眉,咬著牙詰問:「你哭什麼,我都還沒開始罵你呢,你就先哭上了?沒出息!!」

確實,換做是從前,心直口快的李琪琪早就把不告而別的我罵得體無完膚了。

「對不起……」我抽了抽鼻子,朝她歉意的笑了笑,抬起手,想幫她擦去那串滑下來的淚珠兒,可我一隻手插著針頭,一隻手捧著碗,動作既笨拙又滑稽。

李琪琪破涕為笑,大概覺得就這樣輕易原諒我,我是不會長記性,於是板起了臉,重重的哼了一聲,得理不饒人似的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接過我手中的碗,一邊粗暴的餵我喝粥,一邊咬著牙道:「你哪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的弟弟!」

我心裡有愧,含著粥,一時竟嘗不出粥裡放了什麼食材,隻默默的聽著李琪琪的數落。

「你可真忍心!小硯硯還那麼小,路都走不穩呢,你就拋下他一走了之了?你不知道他會不安,會害怕,會哭著鬧著要哥哥的嗎?!他天天盼你回來,眼睛都哭腫了,誰哄都沒用,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哭,飯也不吃,你離開的三個多月,他就瘦了整整一圈,快不成人樣了!上星期感冒到現在還沒好,一直咳,一直咳,咳得嗓子都啞了,也不知金蠡是怎樣帶人的……」

我乍然聽到了小硯硯真切的消息,還是不好的消息,呼吸頓覺一窒,好一會兒,心窩處才傳來刀斫的鈍痛感,悔意如同潮水一般將我吞噬,情急之下,也不管左手還插著針頭,雙手下意識的抓住李琪琪的手臂,顫聲問道:「小硯硯……他生病了?很嚴重嗎?看醫生了嗎?沒有打針吃藥嗎?」

沒想到李琪琪竟然倒抽了一口冷氣,慘白著臉叫到:「好痛!戚戚,你弄痛我了!」

我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抓,幾乎用上了全部力氣,即使現在的我損耗了不少的精力,可到底是成年男子,李琪琪又是嬌生慣養的官二代小姐,哪兒吃得消?

我慌亂地鬆開手,語無倫次的道著歉,腦袋像炸開了似的,鬧嗡嗡的亂成了一團,眼前浮現出小硯硯哭得眉目紅腫,不停打嗝的可憐模樣,心裡就疼痛得難以復加。

我隻以為,把小硯硯留在物質優渥的環境裡,他就能茁壯成才,卻從未問過他的意願。

他或許更願意跟著我這個為了賺錢而勞碌奔波,但卻深愛著他的哥哥一起生活呢……

「戚戚,你的手出血了!」李琪琪猛然拔高了音調,將我從淒慟的漩渦裡拉了回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等我晃過神來時,跑了的針頭已經重新歸位,紮出血的針口移到了傍邊的位置繼續輸液,快要見底的吊瓶也被李琪琪換了新的,她本來就是護士,即使辭職幾年,業務並不生疏,一氣嗬成的弄好,我都沒覺得痛,隻覺得一顆心猶如被猛獸啃噬得七零八碎的,想到小硯硯因為我的殘忍推離而被魑魅魍魎的病痛所折磨,悔恨再次侵占了我的內心,眼淚不禁蓄滿了眼眶。

「戚戚……你別哭啊!都是我騙你的……我是真的又氣又惱,」李琪琪被我巨大的反應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抓著我的手,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別哭了,你弟弟的事,都是我編出來嚇唬你的……誰讓你一聲不吭就消失了這麼久呢?小硯硯那麼可愛,你就算要走,也要帶他一起離開啊……好了,別哭了,上星期他的確是感冒咳嗽了,可現在已經大好了,也不怎麼咳了,前天還在我的店裡吃了幾塊蛋糕呢!他可乖了,他說,哥哥不喜歡不聽話的弟弟,他要做個聽話的弟弟,那樣哥哥就會回來了,他就很配合醫生,醫生讓他打針,他就打針,讓他吃藥,他就吃藥……」

為了佐證自己的話不假,李琪琪在她的包包裡掏出了手機,翻到了相冊,點開了其中的一組照片,遞到我的跟前,寬慰道:「你瞧瞧,這是前天拍的照片,就跟以前差不多,真的!」

我慌忙抹去臉頰上的濕痕,顫抖著手接過李琪琪的手機,那張熟悉的小臉蛋赫然呈現在眼前,我怔怔愣愣的,一時恍如隔世。

李琪琪騙我了,照片上正坐在寵物店手前台前的小硯硯,樣子還是那個樣子,卻和以前差太多了!

小硯硯正坐在寵物店的收錢台前,眉眼紅彤彤的,似乎剛剛受了莫大的委屈,熬不過就大哭了一場,眼角依稀閃著晶瑩的淚花,微微朝下扁著的嘴巴正咀嚼著東西,唇邊還沾了些許糕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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