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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搖搖頭,「真是一直以來,都不令人省心,到底還是個孩子,難以事事周全。」

迢迢實在不明白,怎麼到了這種時候,公主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她皺眉,思索道,「其實迢迢與顧大人感覺一致,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公主莫不是多慮了,太子殿下豈會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呢?」

容鳳笙沉默半晌,明亮的眸子望向天空,坦誠道,

「可是我不敢賭。」

遺奴的性命,不能賭,她也不敢賭。

她沉吟片刻,道,

「迢迢你還記不記得,父皇曾經賜給母後一枚丹藥,可以令人出現假死的症狀,叫做鶴息?」

白落葵心愛之人命懸一線,她手中還剩下一枚棲元,若是用它換來鶴息……

迢迢渾身一震,立刻跪倒在地,

「還請公主三思!」

「這是您最後的保命之物,若是交了出去,今後若是遇事,該怎麼是好?」

容鳳笙卻淡道,「我心意已決。」

這世上僅存的兩枚棲元丹,原本是她與繁衣留到一起逃去雲寰時,救命用的。宮變前一日,她去宮中要替繁衣,被拒絕後,繁衣將丹藥縫進了衣衫之中,送給了她。

誰知竟是在一日之內,便送了出去。

迢迢依舊跪地不起,淚目請她再想想。容鳳笙將她扶起,道:「就當是還他當初的救命之恩,從此之後,我與他,便是兩清,」

「再也不必相見。」

……

近日來局勢愈發緊張,謝玉京要被處斬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內外,也有震懾叛軍之意。

誰知,謝星瀾卻像絲毫不在意謝玉京的性命,依舊率領著五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梁王臨危受命,領兵前去鎮壓。

那邊,父子即將在戰場之上比戈相見。

這邊,謝絮鐵了心要廢太子,處死謝玉京,以謀反之名。

連帶著東宮上百人,盡數處決。

眼看著就要血流成河,立刻有朝臣出麵阻止,認為太子謀逆之事有待商榷,將罪責,全部都推到了千裡之外的謝星瀾的身上。

迷霧重重遮繞,朝野人心惶惶。

謝絮在長生殿安排了大量的羽林衛。

幾乎是密不透風地看守,容鳳笙偶爾往外看一眼,便能看見走動巡邏的羽林衛,月要間刀劍相擊,令人畏懼。

這夜,容鳳笙正淺睡,窗子被人敲響。

她倏地驚醒,翻身下地,隨手拿起一旁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顧澤芳站在窗台之後,一身玄衣襯得臉色冷峻。

飄拂的雪白帷幔後,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長發披肩,赤裸的足踝在帷幔下若隱若現,如瓷白皙。

容鳳笙眸光噙笑,向他望來。

「顧大人您總算是來了。」

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下頭道,

「時間緊迫,公主請跟微臣來。」

容鳳笙係好鬥篷,戴上帽子,手臂間挎著一個食盒。

顧澤芳一邊引她行走,一邊狀似無心交談,

「公主是哀帝二年嫁進的南陽侯府?」

她莞爾,道是,忽地想起自己還在閨中時,便與顧澤芳相識了,是因為一卷佛經。

尤記得,她當時給清聲的信中,有這麼一句,「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少葷多素日三餐,粗也香甜、細也香甜。新舊衣服不挑揀,好也禦寒、賴也禦寒。常與知己聊聊天,古也談談、今也談談。親朋好友互慰勉,貧也相安,富也相安。」

顧澤芳忽地一嘆,「公主如今的心境,可復當初?」

容鳳笙一怔,隨即低眉道,

「禪心已作泥沾絮,不逐春風上下狂。」

收住心猿,看住自性,不再……動心起念了。

顧澤芳一怔,隨即心口漫上淡淡悵然。

「如此啊……微臣曉得了。」他骨節分明的手放下了馬車簾子,微風卷過那雙冷冽的桃花眼,有著容鳳笙不忍看,也看不清的情愫。

太子被關押在詔獄。

獄卒上前阻攔,顧澤芳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從懷中取出一封明黃信紙。

「這是陛下手信。上有天子寶印,爾等竟也不認識麼?」

獄卒細細看過,當即大驚,連忙跪地高呼萬歲,很快便將二人放行。

容鳳笙走了幾步路,看顧澤芳將信紙收入袖中,臉上沒有半點異色,不禁感到詫異。

偽造皇帝印信,乃是欺君大罪,顧澤芳堂堂禮部尚書,做這事竟是信手拈來?

顧澤芳許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輕咳道,

「公主不必感到負擔。臣雖是守禮之人,可也明白人倫義理、親情貴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公主想見太子最後一麵,是仁義當先,澤芳此舉,不過是遵從本心。若是陛下要治罪,顧某一力承擔。」

容鳳笙心下感慨,更是幾分感激。

「大人恩情,來日必將結草銜環以報。」

顧澤芳皺眉。「公主不必。臣說過,微臣從來不想從公主這裡索求什麼,一切都是微臣自己願意,」

許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顧澤芳輕輕一咳,伸出手道,

「公主請。」

再次相見,沒想竟是這樣的一副光景。

容鳳笙隔著欄杆,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對著她,一襲墨發披散下來,流瀉在石床之上,發絲光澤烏黑依舊,根根分明。石床濕冷,他囚服加身,側身躺在其上,修長的身軀襯得那床有些窄小。

光一個背影,便勾動人心中不少綺思。

忽然,他長腿微蜷,輕輕嘆了口氣,清潤的嘆氣聲又輕又柔,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那一襲烏發流瀉得到處都是,忽地肩膀微動,緩緩坐起身來。

容鳳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難道說,他預料到自己,

有淪為階下之囚的一天嗎?

謝玉京這個人,是沒有恐懼、沒有情感的人嗎?

為什麼,淪落到了如此境地,他還是可以坦然坐起身,對著她莞爾微笑呢?

謝玉京視線與她接觸,微微一怔,像是在確定自己是否是做夢那般,像隻狐狸般眯了眯眼。

不是做夢。

他眸光微亮,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沖她甜蜜一笑。

頂上開了一個小窗,月光慘白,薄如輕紗,落在了他的麵頰之上,鼻梁如瓊玉、嘴唇如菱花。

額心的朱砂沒有黯淡,反而愈發流光閃爍,一望無際的空白中隻綴一滴鮮紅。

他像涉世受難的佛陀那般,衣襟半敞的肌膚上,有著道道鞭痕,延伸到了內裡,在衣衫上綻放出綺麗的血花,宛如繡在上邊的紅梅。

整個牢獄中彌漫著血的味道,寒梅香氣四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盡歡留下的後遺症,

她竟是覺得,喉嚨中有股乾渴之意,一路燒到了肺腑之中。

謝玉京靜靜望著她好一會兒。

緩緩出聲,「母後這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嗎?」

他語氣裡帶著欣慰的笑意,眸光閃爍如星辰。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男主出場自帶bg我的錯覺嗎感謝在2021-10-23 21:28:46~2021-10-24 23:55: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狗男人都去死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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