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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鳳笙隻覺顧澤芳的神色有些奇怪, 步調亦是有幾分僵硬。她還沒看清他是怎麼出的手,那拳風就到了謝玉京的臉上,淩厲的風撩動他額角的碎發。
卻忽地頓住。
「你算什麼東西。」
謝玉京眼都沒抬,手裡的筷著牢牢鉗製住男子清雋的手腕。
顧澤芳壓抑不住眼底的怒氣, 冷冷道, 「那是你父親的妻子!」
「妻子?」謝玉京低低笑了出來, 他啪的放下筷子,興味十足看看這個滿臉憤怒的男子,輕嘖道,
「顧大人何不捫心自問, 當真因為她是我父親的妻子,你才作如此情狀嗎?可孤怎麼覺得,顧大人是嫉妒居多呢?一個卑劣的偽君子,可笑我父皇還一直覺得你是朝廷棟梁,可堪重用。」
他嗤笑道,
「什麼忠良?肖想君妻的忠良?父皇自己都想不到吧, 三催四請, 竟是請回一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你!」
顧澤芳沒有想到,隱秘的心事就這麼被戳破於人前, 一張俊臉頓時漲紅。
他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自己的感情, 能夠坦然麵對玉她,之前那句禪心已作泥沾絮, 不逐春風上下狂,顧澤芳何等敏銳的心思,哪裡不知是她變相的婉拒。
顧澤芳早就已經在心中決定,今後,隻當那是一段普通情誼, 那點見不得人的心事就此埋葬,可如今竟是被扒得一點不剩,他耳根燒紅,有些緊張地看了容鳳笙一眼。
容鳳笙皺眉,「你胡說什麼?」
謝玉京臉色陰沉,「我說的不對?」
他一頓,轉眼就笑了出來,神情溫柔如水,「不愧是母後,難怪要甩了兒臣,這才沒幾天就找到了新歡,還是父皇的臣子。真是好手段啊,瓊以前怎麼沒發覺呢?」
容鳳笙月匈口不住起伏,「你簡直不可理喻!」
「是,我是很不可理喻,我還有更不可理喻的呢!容鳳笙,」當著外人的麵,謝玉京連名帶姓地喊她,「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將你關起來,綁在榻上,」
他一手撐著下巴,用筷子點了點她,笑吟吟的,看不出是在說氣話,還是內心真實的想法,「哪裡都不許去,什麼都不許想,隻給我一個人看,也隻看著我一個人。」
「你!」這荒唐的話語激得顧澤芳青筋暴跳,氣喘不已,雙目亦是怒瞪著謝玉京,若是手邊有劍,怕是都要一劍捅過去了。
他咬牙切齒,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簡直不是人!」
謝玉京眸中不耐,唇角笑意卻依舊,「她都沒說什麼,顧大人就眼巴巴地跳出來,可真是對我母後愛護有加呢!話說顧大人,我母後在你麵前,是不是總是一副純良無害、一心向佛的模樣啊。她越是這樣,你就越放不下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還是早日死了心思為好,我母後啊,她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即便是有,那上麵,也不可能會是你的名字。有的隻是——」
他聲音,徒然變得無比陰冷。
「容繁衣!」
一道驚雷劈下,顧澤芳臉色刷地慘白。他想起了溫儀長公主與哀帝之間,那些不堪的流言……即便他心中十分不願相信,可從與她相處數年的謝玉京嘴裡聽聞,還是難免心頭一震。
容鳳笙麵色更冷。
「我心裡到底是誰,還輪不到你來管!」
謝玉京低笑了起來,嗓音清潤,像是篤定她拿他沒有辦法,說話肆無忌憚,「輪不到我?那輪的到誰?謝絮,還是這位光風霽月的顧大人?」
他還沒說完,鼻腔便湧入一股旃檀香氣,衣領被一隻素白的手掣起,「住嘴,」
女子麵容似玉,眸若春水,傾身看著他的眼睛,
「一個被廢之身,眼下便是連性命都要保不住了,還敢這麼口無遮攔?你是真不怕死。」
她的手指蹭過他脖頸的肌膚,酥麻微癢,烏黑濃密的長睫幾乎刷到他的臉頰之上,如此近的距離,吐息亦是在咫尺之距,好似要傾身口勿他那般。
她的唇,亦是瀲灩紅腫。
謝玉京喉嚨一緊,有些心亂地避開了視線。
容鳳笙見狀冷笑一聲,「今日過後,從前種種,盡數勾銷。」
謝玉京猛地抬眼。
「我就當你死了,世上再也沒有謝玉京這個人。」
「顧大人,我們走。」
「既然他這麼想死,那就成全他好了!」
謝玉京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記住你今日所說。」
「來日再見,我必要你,百倍奉還。」
顧澤芳從來沒有見過容鳳笙發這麼大的火,走過他身邊的腳步急促,毫不停滯。她眼角勾著緋艷之色,嘴唇的紅亦是明顯,上還有些微破皮,像是刷了一層辣油,又水潤潤的。
猛地回神,他……他竟然關注一個女子的嘴唇那麼久,顧澤芳耳尖火辣辣的,連忙跟了上去。
真是沒救了!
容鳳笙坐上馬車,顧澤芳則是坐在車外。
夜風吹散了身上的燥熱。他嘴唇緊抿。
忽地,一道微啞的女聲從馬車之中傳出。
「顧大人,此一生,你可有未盡的心願?」
「公主……」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人的一生有許多個六年,其實,我沒有必要放不下,不是嗎。」
「將來他不管如何,都與我無關,我與他,根本就不可能。」若是沒有在錦園的那六年,她就可以將這一切都粉飾成做戲,像是對待謝絮那樣的做戲。
顧澤芳麵色冷凝,
那瞬間湧上耳尖的熱度,也徹底冷卻了下來。
他甚至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空寂,
沉默半晌,容鳳笙嘆了口氣,
「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竟然對自己的繼子……」
「不,」顧澤芳嗓音冷峻而溫和,「人在世間,愛欲之中,佛說五蘊六毒是妄,可世上真正從中解脫之人,少之又少。其實人經歷的每一段感情,隻要付出過真心,便不必去否認它,也無需去分辨它的對錯。可到底禮教森嚴,人倫道義不可違。顧某隻能勸公主放手,也必須勸公主放手。」
容鳳笙默了默,「我隻是有些後悔,」
她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打他了。」
「我之前見他的時候,打了他,還說了很難聽的話,」
女子的語氣很淡,宛如一縷輕煙,
「我這幾日總是會做夢,夢見他小時候,還有那次我從懷慈殿中出來,下了很大很大的雨,他說,會成為我的依靠,會永遠保護我。或許在外人看來,是他在尋求我的庇佑,但一直以來,他也保護了我。」
「錦園的夜太冷,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挺不過去了。是他保護我身為公主的最後一絲尊嚴,與我而言,他是不一樣的……」
「可我也害怕,他太過執念,反而不得善終。」
最後一句,近乎喃喃。
「因為是清聲,才對我說這些嗎?」
顧澤芳的聲音有些輕。
她頓了頓,在一片黑暗中莞爾,低低道,
「因為是清聲,所以這些話隻能對你說。」
又倏地一嘆。
「好冷,大人,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顧澤芳捏緊韁繩,亦是覺得有些冷了。
馬車在夜色之中漸行漸遠。
隻留下一聲幽幽的嘆息,逐漸消散在了風中。
容鳳笙回到長生殿,迢迢臉色有些奇怪,她剛想問怎麼回事,抬眼一看便知道了緣由,內殿的矮榻上,竟是坐著一個男子。燭火微弱,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麵之上,時而搖曳。
於暗色中看來,他神情顯得有些陰沉。
容鳳笙袖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