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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是大雪漫天。千裡冰封。滿目所見, 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容鳳笙緩緩地走過回廊。

下雪的日子是寂靜的,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九曲回廊,廊簷之下,每十步, 便係著一枚鈴鐺。

但有清風吹過, 那鈴鐺便搖晃輕響。

隨著當啷一聲, 她驀地站定。

容鳳笙垂下眼簾,就在麵前不遠,一棵鬆柏樹下, 跪著一個孩子。

烏發, 雪膚,錦衣。

約莫隻有八九歲大。

他耷拉著眼皮,一臉倦怠,沒有睡醒的模樣。額心正中,有一粒紅色的朱砂痣, 這很好辨認, 必是侯府那位素有冰雪聰明之稱的, 南陽侯世子,謝遺奴。

她眯了眯眼, 剛想出聲, 隻聽得旁邊傳來「哢嚓」一聲,是積雪壓彎了枝條, 重重砸在了小孩的肩膀之上。

直將他,壓進了厚實鬆軟的雪堆中。

她嚇了一跳。

好一會,方才眨了眨眼,拾著裙擺跳到他身邊。

伸手,將他從雪中扒拉起來。

拂落他周身的雪, 撥開他的發絲,露出一張小臉。

麵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緊緊合著眼簾,長長的睫毛耷拉在眼下,像是一筆濃墨。

滿麵淚痕,委屈極了的模樣。

盯著這張臉,容鳳笙有些發懵。

她想過這位小世子的千萬種模樣,唯獨沒有想到,他是這樣的雪白、精致,雌雄莫辯。

就像是,神明精心捏就的一個麵人。

美麗而脆弱。

少女玉指青蔥,蹭掉他眼角的那滴淚。

她聲音很輕,不忍驚醒這片刻的驚艷,

「你便是遺奴?我聽說過你。」

孩子眼皮微動,緩緩睜開了眼。

漆黑的瞳仁含著水光,卻滿是漠然,他盯著麵前的少女,又緩緩移開視線,去看旁邊廊下的銅鈴。

容鳳笙夢到這裡,竟是有些悵惘。那個時候的她剛從大菩提寺回宮,以二八之齡,嫁給了南陽侯。

而那個時候的謝玉京,則是個冷冰冰的小玉人。

不知為何,會夢到這樣一段往事,容鳳笙輕輕嘆息。這些時光久遠得,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後來啊,遺奴被謝絮送到錦園來,由她教養。

其實容鳳笙待他,並沒有麵麵俱到,不過是給他請了武學師父,又多看護著些罷了。

剛到錦園的時候,他渾身都是防備,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

他皮膚蒼白,唇色很淡,時時刻刻抿得緊緊的,總是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你,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也不愛笑,就好像一直有很多心事。

容鳳笙不明白,他怎麼會被養成這樣的性子呢?

按理說,謝遺奴是南陽侯府唯一嫡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該是天之驕子才對。

後來,有資歷老一些的下人同她透露,沒有娘親在身邊的孩子,總是要孤僻一些。

若非南陽侯娶了新婦,過幾日,他便會被送到城外遠親的莊子裡去。隻因他出生的時候,有道士測算出了孤星命格,會克雙親。

容鳳笙聽到這件事,唏噓不已,幸好,她將遺奴早早地留在了錦園。

雲姨娘是遺奴的表姨。

她偶爾會來探望,順便在容鳳笙這裡坐坐。

雲姨娘與她說過一段往事,是有關遺奴生母的。

江氏,也就是雲姨娘的表姐,出身於商戶之家,對外稱是病逝,其實,一直被謝絮關在侯府的地窖之中,直到前段日子,謝絮才將人放了,驅逐出了京城。

當年她趁著謝絮外出帶兵,與人私通的醜事鬧得沸沸揚揚,近幾年,隨著南陽侯身價抬升,此事逐漸不再被人提起。

那女子本名江月瓏,是庶族出身,嫁給謝絮的時候,也不過十七。

與彼時還未發跡的謝絮,算是一對貧賤夫妻,隻,大抵是受家中教養的緣故,江氏並不同於一般的世俗女子,始終對這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不大滿意。

婚後,更是與謝絮諸多摩擦,終日鬱鬱寡歡。

後來,江氏回娘家探親,重遇舊時的愛人。

一個眼神、一句挑逗,便惹得情火重燃。

就像很多俗氣的話本子那樣,江氏與那位舊情人,顧及禮教森嚴,未敢逾越,可有些感情,愈是壓抑,爆發起來便愈是熱烈。

這一切,都在郎中診出,江氏有喜三月之後,戛然而止,

不過,這位江家大小姐,絕非常人。

她用錘衣的木槌敲擊腹部,用肚子去撞桌角、服用墮胎的藥物,隻想將孩子落掉,與心愛的情郎私奔。

江月瓏懷抱著一腔堅定的意誌。

為了愛情,她願意做出犧牲。

是江家太寵愛這個女兒,慣得她什麼也不顧,一切隻以自己的幸福為先。

不過,她傷害的到底是自己的身體,誰也管不著。

可,哪怕腹部一片淤青,胎兒也遲遲落不下來。眼見這小生命如此頑強,江家父母於心不忍,便勸說著將孩子生下。

還起了小名,遺奴。

遺奴剛生下來時身子很差,病弱瘦小,像是一隻剛斷奶的貓咪。

僧人說他命犯凶邪,要想保住性命,需以辟邪朱砂,在他額心肌膚點上。

後來年歲日久,便長成了一粒朱砂紅痣,隨著年紀的增長,愈發鮮紅似血。

遺奴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地好了起來。

一年過去。

謝絮在恆河領兵,雖死傷慘重,卻一戰成命。

回來時聽聞此事,將人連夜抓回侯府,關在了冰冷的地窖之中。

謝絮從來沒有領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其實,他也沒想好要怎麼處置這個女人,便先將人給監禁起來。

看到那個肖似母親的孩子的時候,心頭湧上的第一感覺,不是欣喜,而是。

厭惡。

這是那個賤人的種,每當他想做慈父的時候,他心裡有一道冰冷的聲音,便會響起。

宛如一道刺,血淋淋地紮在上麵。

容鳳笙聽得目瞪口呆,在那個時候,她對這些,都沒有概念。

對於江氏,她不覺得憎厭或是鄙夷,心裡甚至,有些佩服這個江月瓏,多麼離經叛道的一個女子。

但是想到被卷入其中的,那個無辜的孩子,她又感到一股隱隱的心疼。

雲氏卻垂目道,「妾身要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另一件。小世子三歲的時候,曾經迷路,不小心進入了地窖。」

「就是,關著表姐的那個地方。」

雲氏說這件事的時候,臉色有些莫名的悲涼,「小世子以前不是這般的性子,他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懂。他才三歲。我甚至想過,他是不是曉得,那裡麵關著的人是他的娘親,才偷偷溜進去的。」

她輕輕嘆息,「因為小世子是很聰慧的,那些冗長的書卷,看一遍就能過目不忘。」

「打小便是口齒清晰,乖巧伶俐,我們這些人啊,都喜歡的不得了。」

雲氏的聲音,逐漸地低落下去,「我們發現的時候,地上好大一灘血。小世子奄奄一息,喉嚨上有一道傷口。」

「旁邊,有幾塊茶杯的碎瓷片,沾著血。表姐坐在一旁,時而笑一聲,時而,又擠出幾滴眼淚。——她被折磨得要瘋了。所以,是表姐用碎瓷片,割了他的喉嚨……」

說到這,雲氏聲音裡已經有了哽咽,停了停,又繼續道,「好在,表姐被折磨得太久了,沒有什麼力氣,世子尚有一絲氣息,我們連忙請來了郎中。」

「從那之後,世子的性情便變了。」雲氏臉色哀婉,

「他醒來之後,變得沉默寡言,整整七年,說過的話不會超過十句。」

容鳳笙聽得心中酸楚,忽地想起,他昨日,叫了她一聲公主,於是詢問,雲氏頓了頓,忽而起身,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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