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XLVI不要一個人(1 / 2)
麥雅走下馬車。
馬車周圍是阿芙洛的騎士們。稍遠一些的地方, 是哥帕人——麥雅一個都不認得。他們剛才正在沖著馬車大喊大叫、坐在地上乾嚎或者試圖推搡騎士,卻在她現身的那一瞬間整整齊齊地閉了嘴。
大部分人低下頭去躲避她的視線,有些人甚至自發地後退了幾步。
——混在人群中,隔著不知道多遠辱罵一位凶名赫赫的黑巫師, 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壓力, 但是當這位黑巫師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麥雅並不在意這些人把自己當成瘟疫製造者。
她無意澄清, 也無意辯解。在這樣的局麵下, 澄清和辯解很難起到作用, 對她的目的也沒有太大幫助, 反而會造成別的麻煩:如果沒有她,這群人又會去尋找其他的發泄口,製造出更多的混亂。
她真心實意地覺得眼下這樣就很好。
但是當他們開始質疑阿芙洛的時候,麥雅卻覺得他們的罵聲格外刺耳, 甚至完全無法容忍。她知道古代騎士是非常重視名譽的, 因此絕不允許阿芙洛的聲名和榮譽無端受到損傷。
根據蜘蛛們反饋回來的信息, 麥雅找到了之前罵聲最大、言辭最為惡毒那個人。
那是個年輕男人,他沖在非常前麵的地方, 幾乎貼到騎士們的身上, 因此麥雅很容易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男人被麥雅的眼睛吸住視線, 茫然了片刻,然後猛地露出恍然大悟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扯開嗓子,用最大的聲高喊:
「伯爵是被她蒙蔽的!她對伯爵施了巫術!!」
沖在前麵的人們齊齊一愣, 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男人在喊什麼。
就在男人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麥雅發出了籠罩全場的巫術。
「禁聲。」她說。
人很容易輕信自己的判斷——麥雅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知道, 她隻需要在男人喊話完之後念一個靜默咒,就能讓所有人相信: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相,阿芙洛是被她控製的。
不然,一個高階巫師為什麼要阻止平民們說話?
這個靜默咒不算強效,而且麥雅是故意用聯盟通用語念的,大約十幾秒之後就失去了效果。
巫術失效之後,依然沒有人敢開口。
哥帕這個地方,因為常年安定,最近十來年裡又有阿芙洛在,高階黑巫師是非常罕見的;即使有,哥帕也幾乎沒人見過這群掌握聯盟最大暴力的巫師施展巫術的場麵。
麥雅的靜默咒讓他們稍微認識到了一點高階黑巫師的力量,所以這群人此刻噤若寒蟬。
當然,麥雅毫不懷疑,在她離開之後,她控製了伯爵的小道消息會立刻傳遍整座城市。
她轉回馬車上。
阿芙洛剛彎著月要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出去找她。
麥雅進來的時候,順手又帶上了車門。
她說:「我說過我會應對,伯爵。」
「……」阿芙洛望著她,好一會兒,突然說:「這就是你的應對,麥雅?」她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你的應對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她說著又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去開車門。
「他們已經相信了。」麥雅垂下眼睫,說:「你的解釋沒有任何作用,隻會讓他們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你解釋得越多,他們越會認為是我在不小心用出靜默咒暴露了真相之後,又試圖控製你強行為我自己辯解。」
阿芙洛看著她。
因為要阻擋外麵窺探的視線,車簾是全部拉好的,雖然點了油燈,車廂內的光線依舊很暗。麥雅垂下的睫毛被油燈鍍上了一層暖色的微光,睫毛下眼瞳的顏色晦暗不清。
阿芙洛以前是很喜歡麥雅這個垂下眼睫的姿態的——這通常代表她在思考,或者對某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大部分時候,麥雅的定論不會錯得太遠。
可是她現在寧願不要看到這樣的麥雅。
因為這樣的麥雅意味著,她決定的事情已經沒有改變的餘地。
——把所有的仇視都引到自己身上,做得那麼乾淨漂亮,連共同分擔的機會都沒留下。
阿芙洛彎月要站在門邊,保持這個姿勢好一會兒,終於坐了回去。
再一次靠進柔軟的座椅裡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劇烈的情緒波動確實是非常消耗精力的,而其中以內疚和自責為最。
她望著麥雅說:「你剛觸犯公約了吧?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對一個平民使用幻覺類巫術——平民們認不出來,我的騎士們不可能認不出來,這件事根本沒法遮掩。」
麥雅說:「按照程序,你可以把這件事遞交給議院,然後議院會轉交秘法聯軍,由秘法聯軍下達對我的處罰。整個過程大概要一到兩個月,那時候我很可能已經不在哥帕了,你不必擔心需要處置我。」
阿芙洛:「……」這麼熟悉是觸犯過多少次公約啊。
麥雅有公務在身,又是對平民使用幻覺類巫術這種小事,而且移交秘法聯軍處理——阿芙洛對聯軍的風格還是很熟悉的,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認真處罰。
她很快就把這事放到了一邊,又問麥雅:「你剛才……為什麼要那麼做?」
其實習慣了之後也還挺好的,阿芙洛想,雖然麥雅很少主動說什麼,但是向她提問的時候,一般都是能得到回答的。
……她知道她改變不了麥雅的決定,但還是想問清楚。
麥雅說:「我想試驗一下一個人能不能影響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