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物歸原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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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葉櫻想要幫助梁振, 她感覺自己應該是可以幫助他的。

可她怎麼幫他呢?她腦子裡毫無辦法,一片空白, 她不是醫生,也沒有相關知識,她甚至還是外人口中的精神病、失敗者,葉櫻已經了解過自己這幾年的情況。

她在高考失利那年第一次自殺未遂,張麗和葉文程對她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震驚和意外,然後拒絕了她復讀再考的想法,將她強製送去了葉文程朋友開的一個專科學校念幼師, 那個學校管得極為嚴格, 因為葉文程的關係, 學校老師對她也是各種監視。葉櫻在學習期間曾多次割腕,又每一次都幸運的被搶救回來。

陳魚還是沒有出國, 可惜一年後,就傳來了她跳樓的噩耗。

葉櫻和陳魚的消息並沒有斷過, 她知道她和陳丹去國外時遭遇了什麼, 陳丹都告訴了她,也知道有著嚴重心理陰影的陳魚, 更加無法擺脫周子軒,家庭帶來的性格缺陷和被強暴後的自卑讓她萬分痛苦,最後終於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盡管那一年,陳丹放棄所有工作,希望能夠陪伴陳魚走出黑暗。

葉櫻也痛苦於好友的離世, 心理問題更加嚴重。

好不容易熬到畢業,葉文程又托了關係, 想讓她去幼兒園當教師。

「隻要你帶著手鏈,把你手上的傷口遮住, 就沒有人知道你有病,你就是正常人,你可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葉文程說,「唉,我們不奢望你像夏夏那樣,隻希望你好好活著就可以了。」

這會兒葉櫻已經很絕望了,整個世界對她而言都沒有了意義,隻靠著一股子奇怪的意念堅持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堅持活著,明明已經多次試圖結束掉自己的生命,可躺在手術室時,又莫名拚盡了全力想要活下去。

葉櫻覺得自己不該是一個因為打擊就會放棄生命的人,高考失利不能;無論怎麼運動節食減肥都不能瘦下分毫的絕望不能;就算她曾經美麗過,如今的她醜陋不堪也不能;朋友去世也不能……這些都不是刺激她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原因所在。

她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如今,她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梁振,他比她活得更痛苦,也更辛苦。

她想幫他,她能幫他。

可她該怎麼幫助一個,連國內外名醫都束手無策的病人?

不,梁振不是病人,他不是生病了,他是被掠奪了。

葉櫻的腦子裡又出現了那三個字:……被掠奪?

被掠奪的東西,隻有掠奪才可以再次擁有,可梁振已經是個無法思考的活死人,他沒有辦法掠奪,所以他沒救了。

葉櫻的手指停留在梁振的額頭,他的額頭冰涼,隻有一絲屬於人的溫度。

——她有辦法。

葉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但她就是這樣想了,腦海裡自動就冒出了這句話。

別人不行,但她可以!

……可她為什麼可以呢?

葉櫻陷入了一種混亂的認知裡,難道她對自己產生了一種錯誤的認知嗎?

不,不是的,相較於自己產生了錯誤的認知這種說法,葉櫻更傾向於,她可能丟失了一段記憶,這段記憶,就是為什麼會讓她總是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的原因所在。——趙鳳已經證實了她錯誤認知裡的戴莉莉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她一定可以幫助梁振!

不是掠奪,是創造!

葉櫻驀然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裡遊離著一種奇異的能量,這股能量聽從她的意念,竄到指尖,然後一點點的,到了梁振的身體裡。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很快浸入梁振的磁場,修補那個瘋狂的、要將他吞噬的黑洞——

葉櫻仿佛受到驚嚇一般,猛地收回手指:她剛才做了什麼?剛才那奇怪的感覺又是什麼?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可以為她解答剛才那一瞬間的怪異。她看著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梁振,又看了自己的手,就是普通的手,除了肉呼呼的,和平時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但她確實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她的指尖到了梁振體內。

「葉櫻?你怎麼來了?」睡著的梁振媽媽半夜驚醒過來,誰知一睜眼就看見站在兒子床頭的女孩,她驚訝不已,「你什麼時候來的?你……」難道這姑娘曾經暗戀過梁振嗎?大半夜的過來?

葉櫻道:「阿姨,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望梁振。」

梁振媽媽看著葉櫻走到病房門口,終於反應過來,她翻身下床,壓低了嗓子說:「葉櫻!你等等,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不安全,我送你去打車,以後可別這樣了啊,白天來也一樣的,安全要緊……」

葉櫻看著追上她,輕輕掩上房門的梁振媽媽,輕輕嘆息。

不該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為什麼看不見這個看似輝煌燦爛的世界,已經造就了一個魔鬼?

……

次日一早,葉櫻起床下樓,葉文程已經去工作了,張麗在廚房,監督廚師準備午飯,葉夏一般睡到中午才起,中午這一頓吃什麼便至關重要,葉夏也向來注重排場,像是午飯,一般要準備二十幾道菜她才會勉強滿意,如若不然,她就會生氣發火。

「葉櫻,你要是休息好了,就去上班吧,天天玩著也不像話。」百忙之中,張麗對在餐桌吃飯的葉櫻說道。

如今的葉櫻在一所幼兒園當老師,不過幼兒園也有葉夏的粉絲,隻要是葉夏的粉絲,大部分都討厭葉櫻,而葉櫻有幾個同事,就剛好在「大部分」裡。葉櫻被孤立了,而她的性格也本就愈發孤僻,陳魚去世後,她身邊已經沒什麼朋友,隻有幾個孩子喜歡她,因為她性格溫和從不凶人。

葉櫻也沒地方可去,她吃過早飯後,就收拾收拾去了幼兒園。

幾個同事見到她時明顯翻了幾個白眼 ,說話的嗓子還有些沙啞,她們也去看了葉夏的演唱會。葉櫻沒有搭理她們,換上老師統一的工作服後,就去了教室。她如今帶的孩子大多三歲左右,需要教的東西很少,而葉櫻向來隻被分配去給孩子們換尿布洗衣服打掃衛生。髒活累活都丟給她,葉櫻似乎也習慣了,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很少發出異議,或者說她對世界的期盼早就被磨得什麼都不剩下,她的心是灰暗的,未來也是,所以做什麼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又好像在掙紮著,要活下去……

其實現在的葉櫻和病床上的梁振沒什麼區別,一個丟了心,一個沒了五感,都如行屍走肉一般,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中午休息的時候,幾個女同事過來叫她:「葉櫻,去把衣服洗了!」

說完,也不等葉櫻答應,便說說笑笑走開了,葉櫻回了員工休息室午休。休息室都是上下鋪雙人床,那幾個女同事回來的時候,看見葉櫻已經躺下了,還疑惑她今天怎麼洗得這麼快?哪知道等午休結束去洗衣室一看,一桶衣服還好好的躺在裡麵,動也沒動。

「葉櫻!」女同事氣炸了,沖過去找葉櫻,「讓你洗衣服你什麼意思?」

葉櫻抬了抬眼皮,道:「我和你都是老師,職位相同,你沒有權利指使我吧?」

「你!你不洗衣服,讓孩子們穿什麼?晚上放學了,家長問起來怎麼說?」女同事驚訝的瞪著葉櫻,這是她第一次拒絕,還很有條理,著實讓她大吃了一驚。

「不然我們去問問園長,不洗衣服,也可以算是我的失職嗎?」

「……葉櫻,你太過分了!你一個月來上幾天班啊,園長對你那麼好,都沒有開除你,還願意讓你回來上班,你竟然這麼回報園長嗎?乾點活怎麼了?不都是為了我們幼兒園好嗎?」

「但據我所知,洗衣服不是張姨的工作嗎?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工作了?為幼兒園好,你是否應該好好監督張姨工作?」幼兒園有專門洗衣服的阿姨,隻是眼前這人看葉櫻好欺負,又不知道反抗,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指使葉櫻,以至於形成習慣,把葉櫻當成洗衣服的使喚了。

「這……張姨臨時有事,所以才讓你洗的!」

「張姨臨時有事,你又沒事,你不能幫忙洗嗎?」

「……」

女同事被懟得說不出話來,都不知道葉櫻什麼時候這樣伶牙俐齒了,可她又確實不敢真的鬧到園長麵前,隻能恨恨的瞪著葉櫻。

葉櫻怎麼回事?明明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就跟換了個芯似的?當然她也不敢真的去找園長,雖然欺負葉櫻是大家公開的秘密,但真的鬧到台麵上,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她也不是真的蠢貨,會拿這種事情去找園長。園長私下裡同意欺負葉櫻,但是表麵上,他必須是個公平公正、善良仁慈的幼兒園園長,否則怎麼對得起他的身份和職位?

「今天的葉櫻怎麼回事?她為什麼反抗了?」

「能為什麼?肯定是嫉妒夏夏唄,看到夏夏開演唱會,心裡又不平衡了。」

「腦子有病就該死遠點兒,別出來禍害人了!」

「……」

葉櫻聽到廁所裡的議論,她麵無表情的垂眸,看著手掌出神。她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她被這種力量捆綁,像是枷鎖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等等!不對!她在教室裡,為什麼可以聽到走廊盡頭廁所裡的聲音?

葉櫻走到教室門口,果然沒一會兒,在廁所吐槽她的幾個女同事從裡麵走了出來,就是她聽到的那些聲音,一個沒錯。所以她的耳朵已經敏銳到了這種地步嗎?她扌莫著耳朵,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所以也是和她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嗎?

……

葉夏演唱會結束後也一直在家玩兒,她沒有接任何工作,也不出門,每天不是躺著玩遊戲就是躺著玩手機,可她這樣,絲毫沒有影響她的人氣,反而有無數聲音在說「夏夏辛苦了」、「夏夏好好休息」之類的。

葉櫻對她的狀態表示了疑惑:「你每天這麼吃,不怕胖嗎?」

葉夏每天都要吃炸雞喝可樂:「我吃不胖。」

「但我記得你初中以前一直很胖,每次吃炸雞喝可樂之後,體重都會漲。」

「閉嘴!」葉夏生氣的打斷葉櫻話,「管好你自己!自己那麼胖哪裡來的臉說我胖?」

葉櫻看著她,也不生氣,藏在滿臉橫肉下的小眼睛有著讓葉夏難以琢磨的光:「我還記得你五音不全,現在唱歌竟然這樣好聽。」

「人是會變的,你不應該深有體會嗎?就像你,之前那麼瘦,成績也很好,現在不也肥胖成豬,成績也一落千丈嗎?」

「人是會變,但為什麼不努力,也可以獲得這麼多東西呢?才能也可以不勞而獲嗎?」

「我……」葉夏有一瞬間的慌亂,愈發覺得現在的葉櫻有些不一樣了,因為葉櫻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她爭鋒相對過,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安靜的、沉默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葉夏都覺得她離死不遠了。如今為什麼又開始針對她了呢?但又有什麼用?廢物就是廢物,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葉櫻,我知道你嫉妒我,所以見不得我好,可凡是總該有個限度,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汙蔑我嗎?自甘墮落的是你,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的也是你,葉櫻!」

「你緊張什麼?我隻是覺得現在的你和我記憶中的你相差很大。」葉櫻用她的小眼睛看著她,那張堆擠著肉和痘痘的臉頰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可莫名讓葉夏感到了壓下,她冷哼一聲,「我沒心情聽你胡說八道。」她起身回了臥室,看起來有點像落荒而逃。

「係統,主神的結果還沒下來?怎麼這麼慢!」

【最快也要72小時,主神還需要審核核對,判定你是否可以晉升為真正的女神。】

【請稍安勿躁,我的女神。】

「太慢了!」

真的太慢了。

葉櫻的表現讓葉夏覺得不安,她最近的異常,讓她感覺有什麼在脫離自己的掌控,她必須盡快成為真正的女神,將所有危險都消弭在外!

……

葉櫻不想去幼兒園上班了,她感覺自己並不喜歡這份職業,但她不去上班,張麗發出了強烈的反對和譴責:「這是你爸求人情求來的工作,平時對你也很寬容,現在你說不去就不去,你讓你爸怎麼和人家交代?你自己什麼情況不知道嗎?不要任性,去上班!」

葉櫻:「你知道我在幼兒園做什麼嗎?」

「不就是教孩子?這是很輕鬆的工作了!」

「不是,是洗衣服,特別是那些孩子拉屎撒尿的髒衣服,我可以洗一天。」

「……什麼?」

「你連葉櫻的工作內容都沒有認真打聽過、關心過,隻會強迫她去上班,對於一個幾次自殺的女兒而言,你作為母親是不是太不合格了?我甚至你覺得你也是殺死葉櫻的劊子手。」

「我,我……」張麗沒想到葉櫻會如此說,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你洗什麼衣服?我怎麼就殺死你了?你這是什麼話!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我為什麼殺你?你,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

「你心裡什麼都明白,隻是不願去想、不想深究,也不想承認罷了,沒什麼需要我解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就先走了。」

今天是陳魚的祭日,葉櫻要去看望她。

張麗看著葉櫻離開的背影,一時間氣得心口都在疼,可葉櫻情緒明確的指責,又讓她心虛起來,她確實對小女兒不夠上心,偶爾發現她哪裡不對,也隻是隨便問一問,並沒有過多深究,工作也是,她隻是聽丈夫嘴裡聽說了,丈夫說好那就好吧,連那個幼兒園都沒有去看過一眼,後來葉櫻去工作,她也問過兩次,後來也就懶得多問了……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原來葉櫻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在眼裡,隻是她懶得拆穿而已。

這讓張麗有些尷尬,也又些難堪,那種偽裝被拆穿的尷尬和難堪……

葉櫻去了陵園,她到的時候,陳魚的墳前已經擺上了一束鮮花,她雙手空空的站在她麵前,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女孩,永遠停留在了十九歲。

「我沒錢,你知道的。」

葉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像又沒什麼可以說,現在的一切像是她的未來,好像又不是,總之,她的腦子很混亂,「我好像在做一場夢,但我還沒找到清醒的辦法。」

她在陵園待了一整天,直到夕陽西下,她才慢吞吞的下山去。

意外的,她又看到了那個眼睛上橫著幾道傷疤的女孩,她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男人懷裡是一束菊花。

她停下腳步,看著兩人往上山去,應該也是去祭拜什麼人。

「復天?」

男人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側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冷淡、也很灰暗,像是一個在深淵裡絕望等死的老者。

「……你認識我?」

葉櫻看著他,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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