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彌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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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暈了半柱香,才被人攙著來了顧朝院中,可方踏進門裡,瞧見滿地血跡,以及床簾後隱隱躺著的那道身影,又是一個白眼,捂著心口便再度暈了過去。

這一次暈了半個時辰,醒來竟是悲痛至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唇色同臉色一般的白,顫顫巍巍叫人攙著來到了兒子床邊。

顧朝躺在床上,微闔著雙眼,他時間所剩無幾,雖不再疼痛,可確然也毫無力氣。

顧姑母顫抖著聲音,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兒啊。」

顧朝眼睫稍稍一顫,隨後慢慢睜開了雙眼,瞧清麵前之人,微微笑道:「母親。」

「我的兒啊……」顧姑母幾乎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他身上蓋著的那層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被褥,心如刀割道:「怎麼就受了這麼重的傷呢,怎麼就成了這模樣了,啊?痛嗎?」

顧朝搖搖頭道:「不痛。」

顧姑母嘴唇都在發抖:「朝兒,你不必擔心,為娘一定會治好你!我叫了大夫來,我已經派人叫了全鎮的大夫來,他們治不好你,為娘便上京,去請都城的大夫!雋兒不是在這嗎?我這就叫他去!廣陵王世子不是也這?他人呢?我去求他將宮中最好的禦醫請來!」

眼見她言語激動中不乏慌亂,顧朝隻得拉住母親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母親……若非世子贈藥給我,替我偷來這一時片刻,恐怕我還見不到你們最後一麵。得以在這人間貪戀片刻,能再同你和阿夕說說話,我便已經很是滿足了。」

顧夕跪在床邊上,半低著頭,一言不發。

聽聞「一時片刻」卻倏爾一怔,猛然抬起了頭。

顧姑母忍了許久的熱淚一瞬滾落,她轉頭,看向一旁跪著的小兒子,忽而瘋了般上前,撕心裂肺一把抓住他肩頭,不住拍打搖晃道:「你做了什麼?!你對你大哥都做了些什麼啊!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的兒子啊!你為什麼啊!」

李秀色進門時,正聽見她的哭喊聲,當即沖上前雙手橫攔道:「顧姑母!您也知曉顧夕小公子是蔭屍上身,同那晚的情形一樣,發生什麼他也並無意識,更絕非故意,他眼下已經足夠難過自責了,您這麼怪他,是會逼死他的!」

「我逼死他?可他害死了誰?」顧氏淚流滿麵:「他害了他親哥哥!」

顧夕唇上咬出鮮血,低聲道:「讓她打——」

「是我該死。」

顧氏不管不顧,也沒在意李秀色阻攔,似無發泄出口,哭喊著便要揚手拍打過來。

李秀色正要替顧夕受下,一旁忽伸出隻手來將她一把拽了過去,顏元今麵色不善:「你還當真任由她打?」

話音未落,忽聽一人不住咳嗽道:「母親,住手……住手!」

顧朝自方才便一直想著阻攔,眼下竟險些自床邊栽落,好在有衛祁在及喬吟忙上前攙扶住。

顧氏聞聲,終於掩麵,背過身痛哭起來。

顧朝瞧見她模樣,心中苦澀萬分,最終隻招了招手道:「阿夕,過來些……叫大哥看看你。」

顧夕一聲不吭,跪著上前。

顧朝撫了撫他的肩,輕聲問:「疼嗎?」

顧夕忍住眼淚,咬了咬牙,搖頭:「不疼。」

顧朝見他模樣,笑道:「每回母親凶你,你都這般倔強模樣,當真是一點都沒變過。」

又抬手點了點他心口:「大哥是問你,這裡,疼嗎?」

顧夕嘴巴瞬間癟了起來,抬手捂住眼睛,帶著哭腔道:「大哥,你莫要再問了,你、你為何要問我痛不痛?分明是你痛,分明是你受傷了,分明最痛的是你。」

顧朝道:「大哥一點也不痛……真的,大哥沒有騙你。」他抬手扌莫了扌莫弟弟的頭:「每次母親訓斥你,你總是裝成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大哥知道,你也會心痛,也會難過,會偷偷的哭,是不是?」

「阿夕要自信一些,莫要再做偷偷扌莫扌莫的小哭包了。」他道:「你也是母親的孩子,她如何會厭你?她隻是生氣,隻是想讓你再長大一些。她今後隻會越來越喜歡你,你原諒她一次,也相信她一次,好嗎?」

顧夕悶聲,眼淚大顆砸落。

「你今後要好好做功課,少惹母親生氣,踢蹴鞠的時候莫要回來太晚,時刻注意些自身的安全,沒了大哥看管,要愈發自覺才是。」

顧朝氣息稍亂,咳一聲道:「說、說這些你怕是又要厭了,大哥其實最希望的,還是阿夕今後能好好活著,日日開心。」

他說完,又忽道:「阿夕,幾日後便是你生辰,大哥沒辦法陪你過了,不要怪大哥,好嗎?」

問完,聽見狼犬於不遠處不住嗚咽,便又想起什麼:「對了,險些將它忘了,青青以後便托付給你,你可記得幫大哥照顧好它,它性子不如猴毛頑皮,較是膽小,你可莫要欺負它。」

顧夕點頭,點著點頭,身子弓下去,不住顫抖,捂臉又哭了起來。

顧朝笑道:「方才才說你是哭包,這會都哭了幾回了。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也當你不怪我了。」

「作為交換,大哥也不會怪你,還有猴毛,我相信它也不會怪你。」他聲音忽而輕下來,眼中光彩漸漸流失,眼角滑落一滴淚,似了了最後一樁事般,長長嘆道:「你也千萬不許怪自己啊。」

顧姑母在旁,望見兩兄弟相擁模樣,肝腸寸斷,眼淚都快要哭乾。

衛祁在一行人紛紛掩麵拭淚,連陳皮也感動得一噎一噎。

李秀色使勁揉了揉眼,實在不忍再待在此處,便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門,正瞧見不知何時也在外頭院中,於石凳上坐著的顏元今。

她行至他身邊,一言不發地抬頭望天。

顏元今瞧見身旁現出抹紫色背影,本是想把她趕走,見她動作,鬼使神差問出一句:「在想什麼?」

「想家。」

顏元今聞言微怔,忽而想起,這紫瓜從胤都搬來此地也有不少時日,雖不知什麼原因叫她獨自搬來,但離開這麼久,想念監□□也無可厚非。

不過他仍是道:「你不是說身為庶女,無人疼愛,為何還要想家?」

「我……」李秀色卡殼一瞬,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所謂的家並非在這百頁紙上的書上罷。

於是擺了擺手:「說了你也不懂。」

顏元今皺眉。

她這話什麼意思?

他不懂?

且不說有些放肆。她何時還敢用這種語氣同他講話了?

他本著放她一命的寬容之心,未太多計較,耐心壓下不滿,又道:「不在裡頭哭,為何要出來?」

「出來透透氣。」李秀色嘆口氣:「我承受悲傷的能力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程度,再受不住,便自然想要逃了。」

她說著,又問道:「世子為何要出來?」

顏元今還在因她那句「有限」愣神,聞言思緒遲鈍了片刻,而後故作不耐煩道:「關你何事。」

李秀色深知他就這般德行,也不在意,隻低下頭道:「顧家兩位公子,分明什麼錯也沒有,我實在想不通,為何要叫他們來承擔,還是說人世間許多事本就這般沒有道理的?他們的情誼實在叫我感動,被至親之人傷至奪命,卻一句怨言也無。若是我深愛的親人這般,我曉得他並非故意,或許我也會……」

話未說完,卻忽聽顏元今道:「倘若是故意的呢?」

「什麼?」

「倘若你的至親之人,傷害你是故意的,甚至快要了你的命,你會恨嗎?」

李秀色怔怔看著他。

今夜屍瘴散後,月明星疏,此處很是光亮。

她於今晚第二次認真打量起這個世子,寒風悠悠,他的辮尾輕輕搖晃,眉眼於亮處格外好看,總覺得是有何原本不願被人觸碰的秘密,藏於這幅皮囊下,正在默默地、慢慢地破冰發芽。

為了不傷害這個芽尖,她仔細思索了番,而後尋了種自以為穩妥的回答:「還是要看緣由罷。那人為何故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麼?還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倘若是可以接受的原因,那也並非……」

誰料說至一半,卻見廣陵王世子麵色愈發有些難看冰冷,沒等她說完,轉身便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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