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過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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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被揭開難以啟齒的傷疤,飛僵此一瞬萬般悲徹。

「娘子說得沒錯,」它幽咽完,忽而低低道:「我是做了旁人的麵首。」

李秀色忍不住愣了愣:「你……」

林間聲音虛空縹緲,它方才還是在哭,此刻卻猶如在笑:「你們應當都曉得,應錦生了條賤命。」

「三歲時,父親在山上做話被山石砸死,六歲時,母親因病去世,我遺了她的病情,落了病根,常年咳血,病病殃殃,因那副病軀做不得活,便無立身之本,每日苟活於那破屋中,怕冷、怕餓、怕病時無錢買藥,怕雨天屋頂漏風……但我依然活了過來,不會在那些嘲諷我貧賤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人活一世罷了,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哉?」

李秀色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信念支撐,想做官,改寫命運,出人頭地。」她頓了頓:「以你的才學,確實可以,以你的心性,或還能當個好官。」

「是麼?」許是她的話讓他甚為滿意,飛僵又笑了起來,笑聲倒不詭異,隻是越笑越顯得酸楚:「隻可惜啊,可惜……我連上京趕考的錢都沒有,連這個村都出不去,行至半路都有可能被餓死、凍死,壓根到不了都城,又憑什麼做官?」

李秀色道:「所以你便想著出去借錢?」她說至此,又沉吟道:「可江照,他們或是行徑惡劣,可那些人與你非親非故,他們其實本就沒理由去……」

「那幫人都是一路貨色!」未待她說完,飛僵聲線驟然抬高了一瞬:「他們該死。」

九年前,科考來臨,他帶著一線希望,拋去自尊臉麵,敲開一道道大門,等來的卻是一雙雙白眼。

有人罵道:「江照,你腦子被屎糊了罷!克死爹娘的晦氣玩意,瞧你這要死不活的病秧子模樣便來氣,還借錢,你哪來的臉?別擋著大爺路,滾!」

有人譏諷:「你是說隻借個路費?待你考取了功名加倍奉還,大恩不忘?可江照啊,我憑什麼幫你,你又憑什麼覺得自己一定能當上官?就算你能做官,我即便是給那巷口兩條野狗,我也不想給你,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去罷!」

還有人哈哈笑道:「借錢可以,先跪上一天一夜,再磕十個響頭,喊我一聲爹,你爹我便考慮考慮送你幾個銅板。」

「我自然是不願意跪的。」飛僵音色發冷:「卻被那錢有來的下人踹了一腳,當街跪了下去,他踩上我的腦袋,似要將我碾入地下,叫來往的人嘲笑於我。我不過是借錢罷了,我做錯了什麼?他不願意可以,憑何要讓我受盡折辱!」

衛祁在心中也有些許苦澀,低聲道:「你既知他們惡劣,為何還這般急著借錢?那劉老跛曾言其實你也曾在外賣出過字畫,雖皆是廉價,但或能供自己糊口幾日。即便你身體無法做話,但興許憑才學,日積月累攢一攢,也能籌夠上都的路費?」

「是啊,攢一攢便好了,」飛僵一聲餵嘆:「若我還有時間可等的話。」

「可是科舉四年一度,而應錦隻有三年可活,如何再等?」它笑道:「若我不在半月內進都趕上考試,隻怕是到死都不再會有機遇了罷。」

「……三年?」

飛僵此刻狀態似很是平靜,於陣法中孤自站著,仿佛能讓人瞧見那書生當年形銷骨立、體弱枯槁的模樣:「我那病軀本就是一日日拖著,能再給我三年,倒也是上天憐我?」

嘴上說的是「上天憐我」,聲音卻無盡自嘲,分明是在恨上天不公。已生於無邊黑暗,陰冷溝渠,活得萬般艱難,卻偏偏還要遭受這麼一擊,難怪他一刻再不能等,寧願扔下讀書人的心中自傲,也要去腆臉求人,也難怪他心境再不如幼時樂觀……不,或許他根本從未樂觀過,不過是因心中對未來有期待而學會偽裝,但當信念一次次崩塌時,才終於一股腦將多年來心中的怨懟發泄而出。

「錢莊氏那女人,」李秀色正於心中感嘆,忽聽飛僵又道:「是我最後能抓住的稻草。」

他能尋的都尋了過去,眼看科舉之日越來越近,他身上卻連考試費用都沒有,想盡一切法子,焦頭爛額之際,便被一個滿身富態的半老徐娘找上了門,江照認得,此人便是錢有來的夫人。

莊氏眼神曖昧地上下打量他,最後竟笑了起來,道:「郎君若想用錢,我倒是可以給你,不過要有個條件。」

江照未曾想過竟是那般骯髒、令他作嘔的條件。他起初不願,硬生生將莊氏趕了出去,卻聽她在門外不緊不慢道:「小郎君倒是有幾分風骨,可你莫要忘了你眼下最需要什麼,我可是你眼下唯一的貴人,你現在不過是條沒飯吃的狗,自己好好想想罷,到底要不要這根骨頭?」

「做她三日的麵首,便能給我應得的骨頭,」飛僵笑道:「敢問幾位,若你們窮途末路時,可願去做狗?」

眾人沉默不語,未能設身處地,確然無甚資格說他是對是錯。

「我關上門,聽著她在外頭說話,轉眼便咳了血。那時我便想,去罷,應錦,撿了那根骨頭吃,吃完,便可以離開這地方了。」

莊氏在外不僅養了他一個麵首,她有些怪癖,喜五花大綁,燭油蠟具,將旁人弄得傷痕累累,並以此為情趣。江照身體孱弱,她也未見憐惜,反倒尤其喜歡他那般任人宰割、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常痛得求饒,淚眼婆娑,她卻變本加厲,愈發興奮,甚至還將旁的麵首喊來,一齊見他那般痛苦不堪的模樣。江照去了三日,那三日隻覺從頭至尾已被人羞辱了遍,以為自此可以解脫,可未想三日後,她要續滿七日,七日後,又要延長一月。

江照沒時間耽擱,自然拒絕,那錢莊氏便當即反悔,不許他離開,還嘲諷他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隻剩三年的命,便不要再去做那功名夢,還是乖乖做她院中狗,可保他三年都有骨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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