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歸程(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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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觀。

喬吟在衛祁在床邊坐了許久。

久到原本一心看戲的小老頭兒都有些不耐煩起來:「我說丫頭,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燒成了火爐子,還一心管你那小情人做什麼?」

喬吟不語,隻看著衛祁在蒼白的麵色,眉眼上帶著幾分哀慟。

良久,聽得她道:「他並非我……」頓了一頓:「是迎玉一廂情願罷了。」

「是麼?」樂雙老頭忽又嘿嘿一聲:「那可不見得。」

他坐在桌邊,一邊朝嘴裡扔著花生米,一麵道:「我這徒孫侄小時候我是見過的,就是一個木頭樁子,愣頭愣腦,可就算是木頭,那也是男人,你這般漂亮,又對他這麼好,傻子才會不領情!」

「隻可惜啊。」老頭翹上二郎腿,續道:「可惜這木頭是個什麼不好,偏偏是個道士,小美人,你之後的路難咯!抓緊換個目標罷!」

說著,目光在屋內一轉,隨手朝顧雋身上一指:「我看這小子就挺好。長得也不錯,你們還算登對,比我這木頭孫侄好多了。」

顧雋一愣,頗有些尷尬道:「散人莫要玩笑了。」

喬吟苦笑一聲,並未說話。

倒是那老僧尼進了屋內,轉了轉手裡的佛珠,搖頭道:「你這般亂點鴛鴦譜,倘若喬娘子當真能如你所言輕易改變心意,你昨日怎可能還會現身救她?」

一見這僧尼進來,樂雙便如同又吃了啞巴虧,未置可否地「嗯哼」一聲,再不胡說八道了。

老僧尼將手中湯碗遞至顧雋手中:「這是替喬娘子熬好的藥。」

顧雋點頭接過,頷首道:「多謝。」

老僧尼單手執掌行禮,道了聲阿彌陀佛,便又退了下去,行至門邊時,靜靜回頭看那正為老不尊吊兒郎當坐在桌邊扔花生米的樂雙一眼,隨即又搖搖頭,輕嘆口氣後離去。

後者瞬間門丟歪了一粒花生米,忙一嗓子追了出去:「哎,明秋,等等老夫——」

隨著他二人出去,室內一時又安靜下來。

顧雋端著藥碗,溫聲道:「喬姑娘,該吃藥了。」

喬吟抬頭道:「多謝顧公子,我自己來吧。」

她接過藥碗,輕輕吹了一吹,似也不覺得燙,隻一飲而盡,隨即將空碗放在旁邊桌上,又將目光放在衛祁在身上,靜靜看了半晌,一言不發。

便在這時,忽聽身後人低聲道:「待我回都,我會向父親請求退婚。」

喬吟一怔,回過頭去,看著顧雋:「你……」

顧雋微笑道:「昨昨兄曾批評過顧某愚孝,我那時不懂何意,隻知父母命媒妁言,一貫傻傻聽取,並未考慮過婚姻乃人生頭等大事,關乎一個人的自由與情愛,更從未考慮喬姑娘之辛苦……是顧某之錯。好在為時尚不算晚,隻是倘若退婚,在坊間門閒話必不可少,喬姑娘隻管放心,輿論之事顧府定當傾力擺平,自行承擔,姑娘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他這一番話下來,喬吟心中除了感動,還有些許許多多復雜難言的情緒。

她那頑固極了的國公爹為與太師府連結上乾係,對婚事絕不鬆口,喬吟求過多次退婚,甚至以死相逼,都被擋了回來,無奈之下隻得離經叛道私自出逃,自以為天涯海角,能躲一時是一時。

她用盡一切辦法,卻從未想過來求顧雋。

喬府與顧家的婚姻是胤都人人皆知的美談,倘若出了差錯,那便是打兩家的臉。她爹不願丟喬家的臉,她又如何能奢望顧家會去打自己的臉呢?更何況她也對顧家的這位公子有所了解,素來唯父名之命順從,說好聽叫乖巧,說不好聽,不是沒有主見的愚孝又是什麼?

她從未奢望能說動這個顧公子,也沒有立場去說,可沒想到顧雋卻自己主動提了出來,她曉得他那句「自行承擔」是什麼意思,他定是要編撰一些借口,用他自己的過錯去實施退婚,而顧家一旦真的主動退了婚,那言而無信的罵名自然便得顧家這位公子背上。

隻要顧雋肯退婚,隻要他能說動顧太師,那她那國公爹便自然也再無話可說,到那時,她便真的自由了。

這短時間門的朝夕相處,喬吟早已知道顧雋是什麼樣的人,可卻從未想過他會這樣的好。

她一時感激到情難自已,隻知低聲道:「……謝謝你。」

顧雋頷首:「該我感謝喬姑娘才是,你讓我見到什麼是人之情愛,曉得應當盡情盡興遵從本心,顧雋開竅太晚,姑娘不覺得責怪便好。」

喬吟心中酸澀,隻轉回頭去,終於握上了衛祁在的手,再說不出話來。

顧雋在後方站著笑了笑,也不再在這話題上多停留,隻道:「也不知昨昨兄和李姑娘那藥取得如何了……」

*

樂雙的方子上說要靈花三劑,為保險起見,李秀色摘了五朵。

她將其小心地放入月要間門特意背來的小布包中,準備妥當後,卻發現那廣陵王世子還站在原地未動,甚至也絲毫沒有要上來幫忙的意思,隻眼神晦暗不明盯著她後方某一處,一臉的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湊上前去,好奇地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世子?」

手腕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顏元今握得極緊,見她眉頭輕蹙似是痛了,才倏然一怔,隨即又放開。

李秀色揉著手腕,有些疑惑問:「世子,您怎麼了?」

「沒怎麼。」

廣陵王世子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都采好了?」

「好了。」李秀色興致勃勃將布包展開一角:「您看。」

顏元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心思顯然絲毫沒放在那五朵小花上,隻忽而看著此刻距離極近的她一眼,又迅速將目光移開,不知為何下意識舔了舔唇,隨後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招呼一聲,轉身便朝下峰路走。

李秀色滿心奇怪,隻覺得這世子眼下古怪得很,方才看她那一眼雖短,目光卻分明有如看見了什麼嚇人的洪水猛獸,甚至有幾分害怕的意思。

怕?

她被這離譜的念頭嚇著了,他怕她?他為什麼怕她?

李秀色盯著他越走越快的背影看了片刻,隻咂了咂嘴,沒有多想,迅速追了上去。

還未行至廣陵王世子身後,卻見前頭的他忽然停了下來。

李秀色還在好奇,便聽顏元今冷聲道:「出來。」

峰頂處生長著的除了靈花,便是成群的樹,樹上落了雪,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在廣陵王世子聲落後,天地間門萬籟俱寂片刻,忽聽其中一株樹後傳來「沙沙」聲響。

唯有聲響,卻不見影。

顏元今沒了耐心,抬手出銅錢自那方向重重一彈,銅錢扣入樹身,撲簌簌震落樹上積雪。

須臾,樹後慢慢現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李秀色隻一眼便倏然怔住,她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再湊得離顏元今近了些,小聲道:「世子,是僵屍!」

隻見那身影魁梧至極,衣著倒沒什麼出奇,隻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可它身上衣外竟纏繞了無數藤蔓,整個身子滿是泥濘,如同剛從泥地中生長出來。

它的臉色黝黑,布滿溝壑,如同老樹的根脈,一雙眼渾濁不堪,牙齒尖利骯髒,指甲粗長難看,一眼望上去離奇又可怖。

顏元今譏誚道:「我當是誰在搗鬼,原來是這麼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那僵屍死死盯著它,身子倏然一震,無數藤蔓便從身上炸開,飛蛇一般向著他二人襲來。

顏元今抬手將李秀色朝他身後再推了推,隨即抽出今今劍,將那些藤蔓飛速斬斷。

「還來。」他輕嗤一聲。

銅錢摩擦生火,再度貼上劍身,瞬間門將斬斷的藤蔓引燃,隻聽那僵屍嘶吼一聲,似疼痛不已,如收縮觸角的爪魚,將那些燒焦藤條如數收了回去。

李秀色忍不住為廣陵王世子低呼一聲,欣喜之餘又緊張道:「這是什麼僵,為何身上會有如此多的藤蔓?」

顏元今淡道:「我隻在書上看過,有一種僵屍是因身死後葬入花草樹木之底,靠搶奪花草養分而續邪,若是湊巧葬入其底的花草有靈,便得益於這般靈氣滋養,便能轉化成如此藤僵。」

說完,又嘖道:「簡直同精怪沒什麼區別。」

李秀色恍然道:「我知道了!它定是靠吸食靈花靈氣而活,所以才這般阻止旁人上峰,不許他人覬覦此花。」

說完,又不由感嘆:「難怪那掌櫃的說這千仞峰難登,隻怕先前那些枉死的人,都是因它作怪。」

廣陵王世子哂笑一聲:「可惜這畜生除了會裝神弄鬼,便再沒其他的用了。」

話音落,便聽那藤僵忽而仰頭長嘯一聲。

李秀色下意識捂住耳朵,可奈何耳膜依舊被震得隱隱作痛。

這怪物生得高大無比,麵容扭曲,雖沒了藤蔓加持,但單憑自己身軀及那一聲吼叫也足以震懾他人。

隻見它猛喝完後,立即朝前蹦跳,同時間門伸出利爪不住亂抓,要朝顏元今刺來,它動作極其之快,幾乎是瞬間門便跳躍至廣陵王世子麵前,後者卻也隻冷哼一聲,腳尖一點,轉眼間門便帶著李秀色退去一步開外。

隨後身子再一轉,在這藤僵背後猛踹上一腳。

僵屍猝不及防,朝前一個踉蹌,顏元今找準時機,輕輕一躍足尖便點上他背部,用力一壓,便聽「砰」一聲響,這僵屍瞬間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今今劍幾乎也於剎那間門抵上這藤僵後頸。

李秀色見狀,下意識道:「世子,先別——」

話未說完,便見顏元今已將七星銅錢貼上劍身,對準藤僵頸部狠狠用力一刺。

隻聽「唰」一聲,銅錢頃刻間門燃起烈火,藤僵的身子狠狠一顫,而後「轟」一下如實彈炸開,化為熊熊火焰。

顏元今後翻一躍,輕鬆用指尖撚去劍身上餘火,方才轉頭道:「你說什麼?」

李秀色看著麵前不遠處已被火燒化灰的僵屍,隻目瞪口呆說出後半句話:「先別……殺……」

「它」字未說出口,李秀色隻嘆了口氣,喃喃道:「世子,你動作好快。」

廣陵王世子確然是一臉的酣暢淋漓,他短短兩下便將這僵屍輕鬆解決,似乎還覺得挺過癮,持劍回鞘,挑眉道:「殺都殺了,收起你那沒用的善心。」

李秀色道:「我並非善心,隻是想著留它一命,交給衛道長,許能讓他帶回觀中研究研究。」

顏元今看她一眼,語氣有些不快:「你倒是挺為他操心。」

李秀色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也並未辯駁,隻換了個話頭道:「世子方才好生厲害。」

廣陵王世子「嗯哼」一聲:「是這東西太過沒用。」

說完,隻率先朝前走去。

李秀色留在原地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腦中的通關音,一時又有些奇怪。

也不知這世子怎的回事,明明之前隻要誇他便能輕鬆過關,這一回居然又沒反應起來了。

*

因解決了那藤僵,下峰路走得比之前順暢得多,雖已至夜深,卻一路無阻回到了峰下。

顏元今率先上馬,隨後便坐在馬上,李秀色在底下等了半天也沒見他伸手,終於忍不住提醒道:「世子,您拉我一下。」

顏元今一愣,盯著她的手看了半晌,終於在她掌心上一握,再輕輕一帶,將她拉了上來。這回沒有多捏小娘子的手,而是很快就如同碰到什麼帶刺的東西一般鬆開。

李秀色坐在前頭,莫名其妙回看他一眼,也沒有多想,隻道:「好啦,走罷世子。」

身後那人「嗯」了一聲,扌莫了扌莫鼻子,而後刻意與她保持了些距離,這才駕起馬來。

這一路快馬加鞭,並無話語,李秀色這幾日根本未曾好好休息過,這會兒在前頭坐著坐著便有些乏起來,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不受控製地晃晃悠悠起來。

顏元今正專心趕著路,忽覺前頭的小娘子身子一歪,徑直要朝前撲去,他嚇了一大跳,連忙伸出手去在前扶住她的額頭。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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