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醉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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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顧夕給李秀色換了茶水,仍叫她扌莫著了酒壺,給自己多倒了幾杯。

宴散之時,她雙頰已然爬上了紅暈,走路也有些歪歪扭扭起來。

喬吟在後頭小心翼翼將她攙著,生怕磕著碰著,一麵打趣道:「李妹妹不是說千杯不醉麼?」

顧雋在旁搖頭:「揚州亭的紅葉白入口之味雖淡,性卻極烈,饒是酒品尚好之人,也難保不會低頭。李姑娘今日喝得不少,看來是有些醉了。」

這小娘子似乎天生與旁人不同,旁人生病喝醉,或是無精打采,或是眼神迷離,她卻總是愈發精神,明明已酒氣熏天,一雙眼卻還是亮得驚人。

顧府的馬車傍晚便要出城,眼下時間也差不多了,幾人於樓下送別,李秀色站在最前頭,雖搖搖晃晃,卻還是上前踮腳拍了拍顧夕的肩,借著酒勁,頗有些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回去之後,好好上學堂,要聽顧伯母的話……」

顧夕看著她,點點頭:「好。」

「若要去踢蹴鞠,也要保護好自己,莫要受傷,這張臉這般俊俏,別掛了相……」

顧夕唇角輕勾,繼續點頭:「好。」

李秀色打了個酒嗝,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忽而長嘆一口氣:「莫要因為一些舊事難過,要像你此番來都這幾日一般開心,記得麼?」

顧夕眼睫稍稍一顫,頓了片刻,忽而笑嘖了一聲:「好。姐姐醉得不輕。」

李秀色一皺眉:「莫要嬉皮笑臉,我同你說正事呢。」

少年人個頭早便拔高了不少,比麵前的小娘子高出半個頭來,他沒有做聲,隻低頭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輕輕嘆了口氣,將她朝自己方向輕輕一帶,而後伸出胳膊將她一抱。

少年的腦袋在她肩膀處埋了一瞬,手臂緊了一緊,又很快放開。

顧夕看著她,語氣輕快道:「這是我從學堂學來的送別禮儀,漂亮娘子不會介意罷?」

李秀色一個現代人,自然是沒覺得有什麼所謂,笑眯眯道:「自然——」

說著,忽又上前一步,爽快地又禮尚往來將顧夕一把摟了住,沒察覺少年身子倏然一僵,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猶如同老友作別般大聲道:「一路順風啊!」

直到她放手,小少年也沒從懵然中回神,麵頰上還罕見地現出兩抹紅。

喬吟在一旁看著,麵上掛著曖昧的笑,旋即似是想起什麼,看了一旁紋絲不動的廣陵王世子一眼,笑吟吟道:「聽聞抱別是外邦的禮節,世子見多識廣,應當也曾聽過罷?」

顏元今目光定在那正晃晃悠悠、剛被人抱過又抱了人還笑得一臉開懷的小娘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地道:「略知一二。」

喬吟看著他不大好看的表情,隻又笑了笑,再不說話了。

時辰不早,不能再耽擱,短暫同眾人告別後,顧夕終於上了馬車,直到車輪滾滾,車內少年放下簾子,消失在路盡頭處,李秀色還未放下自己招來招去的手。

手腕忽而被人攥住,顏元今看著她道:「人都走了,揮給誰看?」

李秀色將手一抽,卻沒抽開,紅暈的麵上現出一抹苦色,嘀咕道:「世子,握疼我了。」

顏元今皺眉,力道下意識放輕,卻見麵前的小娘子猶如掙脫束縛的小魚,甩開他的手,一瞬溜出去好遠。

她大抵真的醉得不輕,轉身對著顧雋及喬吟拍了拍月匈脯:「顧公子,喬、喬姐姐,今日便到這罷,小蠶還在等我,我先行回府了。」

說完,也沒等那兩人反應,轉過身便踉踉蹌蹌地朝前走了出去,連馬車也未坐。

顧雋與喬吟不約而同有些擔憂,還未上前,卻見顏元今跟了上去,丟下一句:「我送她。」

兩人這才放下心來,瞧見廣陵王世子和李秀色雙雙背影,皆是會心一笑。

「顧公子,」喬吟收回目光,看了顧雋一眼,微微行禮:「退親之事,還一直未曾尋到機會多謝你。」

顧雋含蓄道:「喬姑娘不必言謝。」

「我聽府上人言,」喬吟斟酌一瞬,還是問道:「太師府似有與方太傅家千金聯姻之意?」

顧雋沉默。

昨日方商談的事,未曾想竟又已在都中傳開了。

他腦中不知為何忽而跳出那晚李秀色說的那番關於「反抗與自由」話,想了想,溫和一笑道:「家父是有此意,但顧某尚未同意,此事尚不作數。」

喬吟微微一愣,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番話從顧雋嘴裡說出讓她有些意外,但也隻愣了一瞬,瞧見麵前公子眉眼疏朗,神色堅定,心中頗有釋懷,笑道:「那便好。」

兩人又隨意交談幾句,隨後便各自坐上了馬車,回府去了。

另邊廂,沒坐車的兩人還在巷中一前一後地走著。

顏元今並未行至李秀色身旁,隻亦步亦趨地慢慢跟在她身後,她朝左,他便也向左,她朝右,他便也向右,她停下來叉著月要分辨岔路口該往哪個方向走,他便也停下來,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廣陵王世子活了快一十八年,頭一回覺得自己這麼的有耐心。

瞧見小娘子東倒西歪,他心中一慌,條件反射便要上前攬住,沒等碰上,卻見她自己又能好似個不倒翁般將自己立穩回去,他扶空了的手微微一頓,若是往常恐怕早就要譏諷起她來,此刻卻隻覺得好笑,好笑之外還有些讓人心癢癢的可愛。

就這麼跟著走了半天,忽見小娘子又停了下來,緊接著原地一轉,猝不及防地,便同他麵對麵了起來。

而後便這麼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看。

如同被人恰巧逮住一般,顏元今也不知為何此刻自己有些慌,不自在地扌莫了扌莫脖子,先發製人道:「看什麼?」

李秀色皺眉看了他半天,忽然舉起手,伸出三根手指頭:「第三次了,世……」她打了個酒嗝:「世子,您是不是吃錯藥了,為何總要跟著我?」

堂堂廣陵王世子偏偏要送她回家,這都送了第三次了,簡直是匪夷所思。

顏元今嘶一聲道:「此路這般寬闊,莫非是你造的不成?本世子想走便……」

「走」字未說完,下意識覺得不對。

還未對她表明心意,這小娘子本就因他過去言行對他印象不佳,斷不能再用這般高高在上的語氣同她說話。

他立馬收了話頭,輕咳一聲:「我意思是,城中近日不大太平,憑你的那三腳貓功……」

再咳一聲:「……你的功夫尚且需有長進空間,暫時還不能保全自己,我正巧也無事,便不妨送一送你。」

一番話說得磕磕絆絆,委實艱難。

李秀色將信將疑看他一眼,「哦」了一聲,而後擺了擺手:「不必了。」她雖是醉,腦袋卻還算靈活,盤算道:「無功不受祿,一次兩次便罷了,次次都要您送我,若要與我計較起這份恩情,我可還不起。」

顏元今沉默一瞬:「不必與我分得那麼清。」

「那不行,」李秀色嘟囔道:「你是誰?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廣陵王世子……我是誰?」她拍了拍額頭上的胎記:「你送我回家,說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話死。」

顏元今喉頭莫名一哽:「誰敢亂說,我割了他們的舌頭。」

小娘子嘻嘻一笑,又轉了回去,繼續踉踉蹌蹌走起來。

顏元今跟在後頭,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半晌,終於低聲道:「你很在意那胎記。」

李秀色「咦」了一聲。

她忽然又唰一下停下步子,扭頭道:「在意的不是世子麼?」

她抬手指指自己,大概是喝醉了,腦袋中一團漿糊,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憶都聚集在一起,不知想起什麼,有些委屈地道:「您說我沒洗臉。」

顏元今怔了怔。

他說過這話?

他皺起眉頭。

沒錯,他說過。

他坐在馬上,猶如打量什麼殘次品,惡劣地笑問她:「你是不是沒洗臉?很髒。」

他素來傲慢無禮慣了,絲毫不關心這小娘子的反應,懶洋洋丟下這一句,說完話便轉身瀟灑而去。

現在回想起來,真恨不得撕了當時那張嘴。

「我……」他一時不知該用什麼措辭,罕見地局促道:「這話是我說的沒錯,但是……」

李秀色瞧他一眼,忽然一擺手,哼道:「算啦。我早就沒放在心上了。」

「沒放在心上,」顏元今欣喜起來:「你不生氣?」

李秀色點頭:「為何要生氣?」她盯著他看了半天,倏爾又嘆了口氣:「反正我遲早要離開,到時候一別兩寬,跟一個見都見不到的人生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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