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1 / 2)
太康十六年, 帝自請退位,傳位於嫡長子,改年號建安, 是為建安帝。
淩曄乘著夕色,策馬跑在山道上,遠遠甩下後頭跟著他的人,離了遙遙一段距離。
馬蹄揚起沙塵,淩曄驅馬直奔至溫泉莊子, 看見下人與工人忙著修葺清理被破壞的植栽與門窗,他下馬大步跨入。
淩曄走得太快, 下人都還來不及同他說話, 他已越過眾人, 徑自往主屋方向而去。
早就猜到皇帝……哦, 現在該說是太上皇了,猜到他會來這一手, 他們事先做了安排。
可親眼見到溫泉莊子亂糟糟的模樣, 淩曄還是眉頭緊蹙。
事態比他所想還來得嚴峻。
鄰近傍晚,簷廊卻未點燈, 連帶主屋也是暗的。
心頭已有猜想, 但他還是親眼去看房內景象。
──並無打鬥的痕跡,雖東西收得匆忙, 卻不顯雜亂。
淩曄心頭略鬆,這才轉身問追上來的下人, 「少夫人呢?」
下人回道:「二公子和任大人帶走安置了, 隻去了何方,小的卻是不知。」
鄒靈雨的行蹤,任顧言也不會隨便說與人知。
淩曄不說話, 隻轉身又往來處走去。
元德寺的人跟了上來,淨音站在一旁,看著他似有話想說,隻淩曄視而不見,從她麵前走過。
淨音無奈輕笑,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腳步聲去而復返。
淨音愕然抬首。
淩曄表情毫無變化,隻問她:「你那夜梟,再借我一回。」
之前就已還了回去,沒想到今日竟還有再用上的一遭。
淨音自是應允。
眼見淩曄提步就要走,淨音喚住他。
「我讓人去元德寺取來便好,你換身衣裳吧?你也不希望自己這副模樣讓她看見不是?」
淩曄頓住,垂首看自己這身衣裳,皺褶或沾上泥沙都好說,上頭還有乾涸掉的旁人血漬,即便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贊同,淨音說得確實沒錯。
「夜梟送到立刻告訴我。」
說完,自己又回主屋去,徒留淨音含笑搖頭。
這孩子,還是一樣這麼不坦率。
淩曄收拾完自己,簡單洗浴過又換了一身衣裳,夜梟正好送到。
有任顧言他們守著,鄒靈雨想必無事,他這才有換衣的心思。
天已擦黑,天空落下毛毛細雨。
夜梟盤旋空中,往一處飛去。
淩曄駕馬隨它同行,跟著它進城。
可這段路越走,他麵上表情就越是微妙。
熟悉的街道,閉著眼,他都能準確走到的地方。
淩曄最終在閔國公府前停下。
任顧言在門口,看見他迎了上來,喜道:「公子!聽說你們回京了,我想著要去莊子尋你來著,來得倒是正好!少夫人就在你院裡,要知道你回來了,她肯定高興!」
把話帶到,任顧言也就讓淩曄一人繼續前去,沒跟著他。
原先著急的腳步,在踏入國公府以後,淩曄步子就慢上許多。
這是他最不願歸之地。
曾經,偌大的國公府,即便入夜,每個院落都是暗著的。
下人腳步輕放,說話聲近乎沒有,安靜得宛若無人居住。
冰涼的雨絲打在他臉上,將淩曄從回憶中喚醒。
這冷冷清清的地方,與記憶中的模樣,還是有變得不同的地方。
他院裡,亮著橙黃暖色的燈。
窗子是開著的,窗邊有一人靜坐,拿著黛色荷包在細瞧。
僅僅隻是對著荷包而已,她都能露出淡淡笑意。
許是察覺目光,她側頭往他的方向望來,兩人對視。
鄒靈雨放下荷包,喊著「夫君」就要出來。
駐足的淩曄瞧了尚在落下的細雨,快步走到廊下,阻止鄒靈雨再往外踏出一步。
「你回來啦?」
柔膩的嗓音響起,鄒靈雨瞧見淩曄被雨水打濕的臉龐,趕緊拿出自己帕子,抬手按在他麵上,吸去那些細小水珠。
「得快些擦乾才好。」
鄒靈雨身量要比淩曄矮得多,手伸得吃力,卻還是好好為淩曄輕輕擦去雨水。
淩曄略彎下身,讓鄒靈雨方便夠著自己,一雙如若深潭的漆眸映著屋內燈火,就好似眼裡也跟著亮起燭火。
被淩曄這樣的眼看著,鄒靈雨為他擦臉的手頓了下來,溫聲問他:「怎麼啦?」
半句話也不說的?
淩曄的回答是直接將唇湊上,以舌撬開她牙關,卷住她的。
鄒靈雨攥在手上的帕子半濕,被淩曄此舉嚇了一跳,沒能緊握住,落在地上。
兩人也不知口勿了多久,夜風一吹,鄒靈雨忽地驚覺兩人可是站在廊下呢,忙扯了扯淩曄袖子。
淩曄沉聲問她:「怎麼?」
順勢往下口勿去。
鄒靈雨被迫仰首,輕推下他,囔道:「還在外頭呢。」
淩曄二話不說,直接把鄒靈雨攔月要抱起,鄒靈雨驚得杏眼都瞪圓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就進屋繼續。」
聽到淩曄這一如往常的回話,鄒靈雨對他的擔心全咽回去。
鄒靈雨住在國公府這陣子,並未動過裡頭配置。
桌椅該在哪兒就在哪兒,淩曄抱著她忙著親口勿,沒怎麼看路,也能穩穩坐到椅子上,儼然是再習慣不過這兒的擺放位置。
淩曄讓鄒靈雨坐在自己腿上,兩人唇上濕潤,額抵著額,呼出的氣息交纏著。
鄒靈雨忽然猜到,淩曄為何會如此的原因。
白帕落了,她就換捏著袖子,為淩曄按掉發上的水氣。
她一邊看著淩曄那雙深沉的眼,一邊輕聲問他:「夫君有沒有想過,我們父母的事?」
因為一個前朝公主,從父輩的事情看來,她跟淩曄有些相像之處。
鄒靈雨徑自說:「我在想,不管是在京城或是蘭州,我們母親與德安公主交好一事都不是秘密,廢後有的是法子尋她們麻煩──尤其是在京的閔國公夫人。」
「廢後有想要的東西,找不到德安公主,那尋她身邊的人也是一樣的,甚至會以那人在乎的人、事、物加以要挾。」
在那樣的境況下,閔國公夫人會怎麼做?
不像自己父母那時有沒有懷上孩兒都尚不知道,閔國公夫人膝下的淩曄,卻是已有六七歲的年紀。
丈夫長期遠在西北打仗,她一個女人家,安能護得住一個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