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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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珩來到立心福利院。

這裡依然很忙碌,接待周珩的仍是上次的老師。

周珩溜達了半個園區,一路上聽了不少新園區的規劃,這才被接待老師領到院長室門前。

老師敲了幾下門,門開了。

率先從裡麵走出來的卻不是顧瑤,而是上次和周珩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女孩青青。

青青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老師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青青非常不耐煩的抬了下頭,然後看到了周珩。

老師說:「這位姐姐你上次見過的,還記得嗎?」

青青的眼神和周珩對上,就在周珩好奇她會作何反應時,卻見青青小大人一般浮現出一絲冷笑,還帶著點諷刺,隨即又發出「哦」的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直接掉頭走人。

老師頓覺尷尬,連忙和周珩說抱歉。

周珩笑著回道:「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

等到老師追著青青離開,周珩這才走進顧瑤的辦公室。

顧瑤正坐在辦公桌前,好似很忙,一雙手在鍵盤上飛快的打著字,同時落下一句:「你先自便,給我一分鍾。」

周珩沒有應,也不覺得尷尬,先是環顧了辦公室一圈,隨即來到書架前看了看。

這上麵大部分都很舊,有的書頁都泛黃了。

周珩抽出一本掃了眼,又放回去,然後來到角落的桌前,拿起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

最後又折回來,在茶幾前坐下,順手打開茶幾上的那本畫冊。

而這一看,周珩怔住了。

畫冊的每一頁都很厚,尺寸大概有a4紙那麼大,而且大部分都畫滿了。

看畫畫的水平,應該出自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

而周珩翻開的這一頁,正中間畫的像是一條蛇,四周還畫了花草、樹葉以及昆蟲,蛇就盤旋在紙的中間,身上有很多紅色的痕跡,頭部有些扭曲,像是裂開了一樣。

周珩安靜的觀察著細節,這才想到上次來立心,剛好見到青青抓了一條死狀淒慘的蛇,嚇唬其他小朋友的畫麵。

她還記得當老師第一次問青青,蛇是哪裡來的,青青的回答是,在後院發現的,覺得有意思,就拿進來看看。

然後老師又問青青,是不是她把蛇弄死的。

青青的回答又變成了,她發現的時候這條蛇已經死了,以為是別的小朋友弄死的,所以拿進來問問。

顯然,青青前後兩次的回答是自相矛盾的。

而小朋友看到一條血肉模糊的蛇,一般是不會覺得有意思的,更不要說將它拿起來帶進教室。

其實當時在場的人,包括被青青嚇哭的小朋友,都知道蛇是青青弄死的。

可青青依然麵不改色的撒著謊,而且還笑的很開心。

青青既無法體會到一條生命被殘殺時的痛苦,也無法共情其他小朋友遭受的恐懼,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老師要斥責她,唯有在見到顧瑤的瞬間,露出一點畏懼之色。

可是當青青誤以為周珩是來領養小朋友的時候,又切換成另外一副天真、可愛的麵孔,因為她知道自己這樣是討喜的,而且充滿了欺騙性。

想到這裡,周珩不由得笑了一下,同時抬起眼皮,下意識朝顧瑤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剛好和顧瑤的目光對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忙完了,就坐在那裡盯著這邊。

周珩一頓,正要開口,顧瑤便從桌前起身,來到跟前,隨即靠著桌沿說:「這畫冊是青青的。」

周珩點頭:「看得出來。」

周珩將畫冊合上,又問:「青青又犯錯了?」

顧瑤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說:「她還小,思維和社會適應能力還沒成型,還有機會去引導。」

很明顯,青青是有人格障礙的,到底是不是反社會人格,如今還不好斷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青青已經露出苗頭了。

其實這樣的話題,周珩原本是提不起興趣的,她對別人的事大多不上心,更多的是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去做一些功課。

可周珩卻問道:「那你認為,她能被『挽救』、『引導』的概率有多高?」

顧瑤似乎有些驚訝,遂如實回答:「很低。」

周珩笑了下,有點故意找茬兒似的,又問:「既然很低,為什麼還要做這件事?」

顧瑤看了她一眼,說:「當一個有心理疾病或是人格障礙的人犯了罪,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歧視』,認為這種人就不該活著,甚至不該生出來,而且他們犯罪是沒有道理的,全憑情緒,隨時都可能爆炸。可若是追溯他們童年時的經歷,他們的遺傳基因,就會發現其實曾經有過無數次機會可以將他們向正常的方向引導,而不是去激化矛盾。」

周珩點了下頭:「因果論。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內在原因。聽上去很有道理,可事實上,往往是先看到一個結果,再去尋找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可尋找到了又如何呢,又不能時光倒流,還有點事後諸葛亮的感覺。」

聽到這話,顧瑤頗為有趣的看了周珩一眼,眼神中還帶了一點研究。

然後,顧瑤說:「你還挺悲觀的。」

周珩接道:「是實際。明知道不會成,還是要努力去做,正麵想是勵誌,反麵想就是浪費時間。」

顧瑤仍是笑,卻沒有回答。

她觀察著周珩的神態,心裡逐漸得出一個結論,同時也想到了過去許多事,許多人。

顧瑤曾經作為心理谘詢師,遇到過不少兒童時期被種下惡因,成年後結出惡果的案例,包括她的朋友,甚至還有她自己。

直到現在多年過去了,她心裡仍有遺憾,因此在青青的問題上,她的共鳴更強烈。

而如今看到周珩,她又有了一種非常微妙且強烈的感覺,仿佛兩條本該沒有交集的信號,突然碰到了一起。

隻是就顧瑤觀察,周珩似乎對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覺察,又或者是覺察了,但並不當回事。

思及此,顧瑤問:「你知道青青上次為什麼問你要不要收養小朋友麼?」

周珩點頭:「知道,她想被收養,想離開這裡。」

顧瑤笑著搖了下頭,說:「她是很挑剔的。過去老師們也曾經安排過,但她每次都很嫌棄,根本瞧不上對方。像這樣主動詢問,主動表現,還是頭一次。」

周珩「哦」了一聲,說:「那就是說,她看我比較順眼。」

顧瑤接道:「應該說是,你身上有某些特質吸引了她。」

周珩歪了下頭,下意識將麵具戴上:「顧瑤姐,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是同類麼?」

顧瑤驚訝的揚起眉,隔了兩秒才說:「你現在的樣子,真該照照鏡子。切換還挺自如的,一下子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顧瑤很直接,但周珩並未介意,隻是若無其事的垂下眼。

她自然不能告訴顧瑤,她是周琅,而且一直都在扮演著「周珩」,再說她此行是來做交易的,不是來訴苦的。

於是再開口時,周珩切換了話題:「其實我這次來,是代表我父親。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末路,以現在的醫學沒有挽回的辦法,唯一可以延長時間的,就是基因藥。」

聽到這話,顧瑤明顯愣了,連看待周珩的眼神也跟著變了。

周珩就坐在原位,等顧瑤消化完。

隨即就聽顧瑤說:「你倒是很直接。」

周珩淡淡道:「藥方在你手上,你最清楚它的威力,無論是騙,還是哄,隻要涉及到它,你都會生出警惕。與其這樣,我還不如直接說。」

顧瑤似是一笑,帶著點冷漠:「那我也直接的回答你,這不可能,你讓周楠申死了心吧。至於你之前說,有意資助新園區的建設,如果這是買藥方的條件,我勸你也不要浪費時間了。」

周珩跟著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她其實早就想到了:「我知道要不來,但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快拒絕我。我隻怕真把他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行為,畢竟你這裡到處都是小孩子……」

顧瑤跟著皺起眉:「你在威脅我?」

周珩搖頭,很快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遞給顧瑤。

顧瑤狐疑的接過,落眼一看,怔住了。

等她再望向周珩,問:「這張藥方,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周珩倒是很平靜:「是我爸給我的,他之前就一直按照這個方子服藥,前幾個月的確大有起色。後來開始上癮,效果也逐漸縮減。而幫他找藥的人,連同他自己在內,都認為這張藥方不夠完美,最終版本一定比它要好。」

隔了幾秒,顧瑤問:「那他用了多久?」

周珩說:「一年多了,而且在用藥之前,他的身體已經非常差了,連醫生都宣判了他的死刑。」

顧瑤倏地笑了,好像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周珩問:「怎麼?」

顧瑤沒接話,很快從桌上拿起一支筆,在藥方上標注了幾行字,然後又從辦公桌一個上鎖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藥瓶,並從裡麵倒出幾個膠囊,用紙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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