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1 / 2)
如果謝陟厘有膽的話,應該會把那句話再重復一遍。
——隻當醫女。
——其它什麼也不想當。
——包括當大夫!
——去他的醫書,她一個字也不想背!
但她的膽子……估計隻有一個指尖那麼大。
所以她乖乖在大帳內找了個角落,開始默默背書。
大將軍是很忙的,大帳中的人進進出出,不停地有人進來回稟各種軍務,給喜歡靜悄悄一個人待著的謝陟厘造成了很大的障礙,她背了半天也沒能背完。
其實她不知道,她的存在也給將領們造成了很大的障礙。
她個子小,人無聲無息的,還縮在角落裡,隻有偶爾翻書的時候才產生一點動靜,要不是進帳的時候都卸了刀劍,將領們反射性就要拔刀護衛,喊一聲「有刺客」。
好在先頭受驚的將領出去之後立即和同僚們分享了這個消息:「知道嗎?大將軍的帳內有個女人。」
後麵再進來的便有了心理準備,一麵進來議事,一麵四下搜尋那個傳說中的女人。
這些人當中有不少是當初偷偷去醫防營看過謝陟厘的,一看之下,大腿一拍:「嗐,還以為大將軍又有了新寵,沒想到還是原來那一個。」
「真看不出來這醫女有幾分手段,從醫護營到了小帳,又從小帳到了大帳,嘖嘖嘖,地位一路飆升。」
「你懂什麼?越是這樣不聲不響的越會勾人。」
將領們嘻嘻哈哈,冷不防路山成黑著臉吼道:「都這麼閒,不用做事啊!都給老子滾!」
奈何天女山的軍隊氣氛向來是上馬六親不認,下馬稱兄道弟,大家廝鬧慣了,還來攬著路山成的肩:「路郎將別垮著個臉嘛,大將軍樣樣都比人厲害,唯獨在找女人這點上落了點後,現在人家終於開竅了,你怎麼不替大將軍開心開心?」
路山成說我呸,開心個鬼。
他當然巴不得自家主子早日找個女人,但怎麼找也不能找謝陟厘這樣的。
她一來就給主子抹上了「不行」的汙名,天天裝得小白兔似的,背地裡卻跟人揚言要夜襲……這種女人太可怕了!
他家主子旁的確實是厲害,唯獨在女人上頭還是個雛兒,遇上這種定然是要吃虧的。
他絕不能讓主子被這種女人騙了!
風煊起先隻覺得有點奇怪,這些將領今天來得格外頻繁,而且過來商討的事情要麼是雞毛蒜皮,要麼是八字沒有一撇,總之十分不對勁。
然後才注意到,這些人的視線一個個往角落裡飄。
風煊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隻見謝陟厘縮在壁角,正埋頭背書。
她整個人縮成一隻蘑菇,隻看得到一頭豐軟的頭發,以及一道秀氣的鼻梁。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這麼多道視線都掃過去,她又把自己縮得更小一些,腦袋埋得更深了些,連那道鼻梁都看不到了。
風煊:「……」
「看來各位都很閒啊。」風煊淡淡道,「士兵們操練過了,你們還沒有開始。從今天起,每日午後抽一個時辰給我去校場。」
「不要啊!」將領們哀嚎。
這天眼看著越來越熱了,午後還要去校場,那基本上是想要他們脫層皮,「大將軍手下留情,兄弟們還還想留著一條命喝您的喜酒呢!」
風煊一怔。
無論是把謝陟厘調到小帳也好,還是此時留她背書也好,風煊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她盡可能不受打擾地盡快提升醫術。
但他忘了軍中人多口雜,最不缺的就是流言。
「胡說些什麼?」風煊皺眉,「謝醫女於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要助她完成心願。我與她全無兒女私情,誰再敢多傳一句,軍法處置。」
風煊英俊歸英俊,臉上的神情卻向來是偏於冷淡,大多數時候沒什麼喜怒,皺眉已經是明顯的不悅。
將領軍跟著風煊三年,當然明白他這一句動了真格,立即挺身行令:「得令!」
謝陟厘之前被迫旁聽這些將領們說話,覺得他們和街頭那些混混的口氣沒有半分差別,但這一聲「得令」喊得卻是威武肅殺,整間帳篷剎時間仿若變成了沙場,讓謝陟厘震了震。
風煊又道:「向謝醫女賠個不是,以後若再有人拿謝姑娘的清譽開玩笑,我就打折他的腿。」
「是!」將領們整齊劃一地轉身,向著謝陟厘一鞠躬,「我等口不擇言,請謝姑娘恕罪!」
謝陟厘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身體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躲起來,發現實在沒處躲之後,戰戰兢兢站了起來,還了他們幾個鞠躬。
將領們頓時連連鞠躬:「當不起當不起當不起。」
他們鞠得這麼多,謝陟厘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連連鞠回去。
帳篷裡響起了一聲低笑。
兩邊鞠躬的人都僵住了,望向風煊。
那一聲是風煊發出來的沒錯吧?
將領們從來沒見風煊失笑過,所以才統一地歪了脖子想看個究竟。
謝陟厘則是渴望風煊能拯救一下她,再這麼鞠下去月要要受不了了。
但雙方都沒有在風煊臉上看出什麼端倪,風煊依然是神情淡然,隻向謝陟厘道:「你去忙吧,今後若是有人待你不敬,隻管來回我。」
「謝、謝大將軍。」
謝陟厘終於可以從無休止的鞠躬裡解脫了。
真不愧是大將軍,憑空捏造了一個「救命之恩」,就把她的身份定妥當了。
畢竟留一個救命恩人在身邊,總比留一個「治隱疾的大夫」要好得多。
謝陟厘抱著醫書準備離開,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中軍大帳周圍禁止跑馬,除非是有八百裡加急軍報,因此風煊和和將領們都吃了一驚,迎出了帳外。
一匹馬急奔到大帳前,被韁繩勒得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