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1 / 2)
謝陟厘原先擔心小羽不習慣, 想陪著小羽多住幾天再回軍營。
結果小羽白天在都護府跟隨房先生讀書,晚上回來有高管家好吃好喝伺候,還有雄壯和霸道陪著解悶, 日子過得不要太安逸。
謝陟厘便帶著之前搬出來的醫書, 重新回到大營。
她離開大營的時候草木青青, 再回來時已經是雪滿大地, 唯一不變的是永遠熱火朝天的校場,以及永遠忙個不停的醫護營。
上回醫護營是忙著做解暑茶, 這回是忙著做凍瘡膏。
「你和大將軍回來得倒是巧得很,一個前腳, 一個後腳。」惠姐一麵磨藥,一麵問道,「你們倆都是好幾個月都不在大營, 是不是過到一處去了?」
「……」
謝陟厘有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惠姐,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一個是普普通通的小醫女, 且還是她離開在先, 歸來在後, 滿軍營沒有一個人往這方麵想, 惠姐不單想了, 還想得特別準。
「怎……怎麼可能……」謝陟厘埋頭磨藥, 「我一直待在西角城來著。」
後半句的確是實情,所以謝陟厘說得不算緊張。
惠姐跟著便嘆了口氣:「唉,你們要真是好幾個月都在一塊兒, 這會兒你該是住進雲川城的大將軍府了吧,哪裡還會來這裡乾這苦差事?」
「……」
謝陟厘隻想說姐姐你的嘴是開過光的嗎?
她完全不敢接話,一心埋頭乾活。
同樣一件事, 被別人逼著乾,和自己想乾,那是千差萬別,十分不同。
以前謝陟厘看見醫書便覺得頭大如鬥,而今自己一心想學,醫書雖然照舊艱澀,可一旦下了決心去啃,進度比起從前大有起色,曹大夫也很少捏著胡子看著她嘆氣了。
這日她又跟在曹大夫身邊忙碌到中午,惠姐替兩人送了午飯過來。
謝陟厘正在向曹大夫請教一處看不懂的地方,曹大夫為她詳細講解。一個教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兩人都忘了動筷子。
惠姐道:「兩位快來吃吧,天冷,飯菜涼得快。」
「嗯嗯,馬上就好。」謝陟厘嘴上應著,耳朵卻沒閒著,心思全在醫書上頭。
惠姐又道:「阿厘快吃飯,下午不是還要回小帳上課嗎?」
「知道了。」謝陟厘應著,正要再問問曹大夫的時候,惠姐直接把飯碗往曹大夫手上一塞,然後把謝陟厘拉開一些,低聲道,「老曹胃不好,餓了會胃疼,吃冷了也會胃疼,你知不知道?」
謝陟厘連忙向曹大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阿惠你也真是,教阿厘醫術乃是大將軍交給我的軍務,吃飯哪有軍務要緊?」曹大夫說著擱下碗,「阿厘過來,我告訴你這味藥怎麼用……」
「先吃飯!」惠姐打斷曹大夫的話,聲音頗高,氣勢雄渾,「給老娘把飯吃了,不然今兒什麼也別想教!」
謝陟厘呆住。
怎麼她幾個月不在,大營的世道就變了?
一個醫女敢這麼吼軍醫了?
偏偏那個被吼的軍醫還老臉微微泛紅,咕噥道:「吃飯便吃飯……惠娘你這麼大聲做什麼?莫要嚇著阿厘。」
「你自己的身體,阿厘不曉得,你也不曉得嗎?」惠姐道,「說了多少次,按時吃飯按時吃飯,嘴上答應得好好,一忙起來丟到腦後!」
曹大夫:「這不是有事兒嘛……」
謝陟厘:「……」
忽然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捧起飯碗默默扒飯,還是帶著飯碗自己走人。
帳簾忽然被掀開,踏進來的人身高腿長,得半彎著月要。
是風煊。
帳內三個人都是醫護營的,瞬間職業病發作,同時問:「大將軍您怎麼了?」
風煊擺了擺手以示自己沒事,視線望向謝陟厘:「兩位軍醫都已經在帳篷裡等著了,你怎麼……」
目光在她手裡的飯碗上一頓:「還沒吃飯?」
不知怎地,謝陟厘覺得他說這話的神情語氣和方才惠姐如出一轍。
謝陟厘連忙放下飯碗:「我我這就走。」
「吃飯。」風煊低喝一聲。
這一聲裡明顯帶著一絲不悅,不單是謝陟厘立刻抱起了飯碗,連曹大夫都趕忙扒起飯來。
大將軍在這裡立等,謝陟厘吃得又急又快,差點兒噎著。
一杯水遞到了跟前,風煊道:「你慢些吃,吃好等我一等,我正好有事要問曹大夫。」
這下換曹大夫吃噎著了。
風煊問了些冬季藥膏準備得如何,又命曹大夫多備些凍傷祛寒之藥,曹大夫一一答應。
曹大夫大約是吃飯吃太急,腸胃不適,眉頭一直微微皺著。
惠姐在旁邊一臉著急,但又不敢打斷大將軍問話,隻用眼神暗示謝陟厘快點兒吃。
謝陟厘放下飯碗,風煊也剛好問得差不多,兩人一起離開。
風煊腿長,又是軍人,步子習慣性邁得又大又快,謝陟厘每走一段路就要小跑一陣跟上。
風煊意識到了這一點,放慢了腳步。
謝陟厘不用小跑了,一路埋著頭,努力回憶從前惠姐和曹大夫在一起是個什麼情形。
風煊一路隻瞧見謝陟厘的頭頂,濃密的秀發下露出一個淡白的細小發旋。
「想什麼呢?」他問。
「在想惠姐和曹大夫是怎麼回事……」
謝陟厘完全是下意識順嘴答的,答完才發現不對。
大將軍讓她跟著曹大夫是去學醫的,她居然琢磨起這種事情來。
謝陟厘滿臉尷尬,幸好小帳就在前麵,她抬腳便想跑路。
風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等等。從明日起上午上課,午飯之後再去醫護營。」
謝陟厘心中不由暗暗愧疚,果然一走神就被大將軍逮了個正著,她連忙道:「是,我一定會好生研習醫術的,大將軍請放心!」
風煊倒沒有在在乎她的醫術,她近來努力得有點不像話,小帳篷的燈光半夜才熄,第二天她又起得比誰都早,有幾分讀書人頭懸梁錐刺骨的意思。
「研習歸研習,覺還得好好睡,飯也得好好吃,知道麼?」
「知道了。」謝陟厘掙了掙手腕,沒掙動。
風煊隻覺得那一截子手腕握在手裡一捏就能斷,滑溜溜的觸手如玉,一時並不是很想鬆開。
但學醫到底是她的夢想,他說了要助她實現心願,便不能壞她的事,再是不舍,還是鬆開了手。
謝陟厘行了個禮,轉身便向小帳篷飛跑而去。
冬日裡加了衣裳,大家都是裹得厚厚得一團。但謝陟厘生得纖巧,衣裳再厚,人也還是靈便得很,這幾步跑得甚是輕盈,在風煊看來很像一蹦一跳往窩裡奔的小兔子。
風煊望著,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絲笑容。
「主子!」路山成從後麵走來,一眼就看到主子笑得一臉……盪漾。
路山成:「……」
他就知道謝陟厘這個妖女不簡單,當初主動離開大營果然是以退為進,中間用救命之恩博上了位,如今又追到了大營來,主子眼看是已經落入她的手掌心了。
「何事?」風煊收斂了笑容。
路山成這才想起正事。
孟澤是他人假冒並且意圖刺殺風煊這件事,讓路山成驚得腦子都快飛出來了,然後立刻把孟澤的直係部屬們以及與孟澤私下走得近的人全部悄悄盤查了一遍,今日便是來回稟消息的。
不知是孟澤生怕自己露餡,所以和旁人走得都不算近,還是孟澤的人把自己藏得太深,路山成派人盯了這些日子,居然一個異樣的都沒有。
「我會再接著盯的,隻要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路山成道。
風煊點點頭,忽然道:「曹大夫和醫女惠姐也派人去盯一盯。」
路山成頓時上心了:「主子覺得他們可疑?」
那倒不是。
風煊隻是單純不喜歡謝陟厘問他們怎麼樣的時候,自己答不上來。
*
謝陟厘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搞醫書。
去曹大夫身邊,在做事之餘,也是提前把不懂的東西先準備好,爭分奪秒問清楚。
每日裡人們都可以看見謝醫女行色匆匆,腳步不停,目光發直,口裡念念有詞。曹大夫順手就給她開一劑滋補方子,讓她休沐的時候去抓來吃。
謝陟厘忙道不用,「最近軍中的夥食好得很,每日裡都有一盅補湯,不必再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