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1 / 2）
茶膳房裡的茶葉足有三十餘種, 按著宮中主子喜好每種有數瓶至數十瓶子不等。各處用茶或是到茶庫領取，也有為了方便到茶膳房來領的，若是偶爾超出份例, 給點小錢從茶膳房裡取用一些也是常事。
因此等橘白離開不久, 小太監們就琢磨出一些異常之處。幾人腦袋湊在一起嘀咕了好一會也沒想通, 他們互相交換著眼神, 最後推出個年紀最小的小太監上去提問。
小太監苦著臉，一步三回頭地湊上前去。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孫爺爺, 為何不給那宮人一點？小的瞧著萬常在出手還挺大方的。」
那小荷包裡得有兩三兩碎銀子。
太監不像宮女都是包衣裡選出來的，有些在家裡也是千金小姐，最低的月俸也有三兩，像他們這些無品級的小太監一月俸祿不過一兩白銀，大半還要交給上峰。
從天而降的餡餅還沒到嘴就被丟出去, 小太監們心裡那叫一個念念不舍。
管事太監睨了他們一眼：「混賬！都是一幫子蠢貨, 來一回咱們就給這錢不就成定數了嗎？這轟回去下回拿來的錢那就更多了！要本公公說起碼得拖個兩天才能給，懂了嗎？」
不懂。
小太監點頭哈月要著應是, 心裡卻暗暗泛著嘀咕。
管事太監說是這麼說。
可平日其他主子來，管事太監都是一回就給的啊？有些宮妃還沒眼前的萬常在給的多呢！
小太監們心裡揣著疑問。
偏偏管事太監這番話說完以後, 他二郎腿一翹, 美滋滋地開始抽起水煙，顯然是不打算再回應話語了。
小太監們相視一眼。
他們無奈地聳聳肩膀, 覺得許是萬常在倒黴, 撞在管事太監心情不好的時候了吧？小太監們同情萬常在一瞬，隨即在另外幾個大太監的嗬斥聲中四散開來, 或是灑掃院落或是清理驢車。
忽然間諸人耳朵一動。
一陣鞭子抽打地麵的聲音落入他們的耳中，小太監們的動作一僵，有人小聲嘀咕：「聽起來……怎麼像是禁鞭的聲音？」
「……禁鞭？」
「皇上怎麼會到茶房來哈哈。」
可是禁鞭的聲音逐漸接近。
一行人望著從遠至近的隊伍, 入眼的杏黃色讓所有人的心髒狂跳，更讓人心驚的是隊伍裡那張熟悉的臉龐——這赫然是剛剛來過又被轟走的宮女！茶膳房裡的宮人一湧而出，麻利地跪倒在地，注視著眼前一大一小兩雙杏黃色的靴子走過去。
所有人的腦子裡都隻有一個念頭。
嗬！管事太監這一回是踢在了鐵板上啊！
橘白難掩眉眼間的欣喜。
到小主身邊也隻是意外，能碰上小主這般的好主子她已覺得自己是燒了高香，而如今更是隱隱覺得或許跟在主子身邊能有大造化呢！
她強行壓抑住內心的驚喜。
橘白垂首豎手，一步一步跟著皇上和太子殿下走入茶膳房。
管事太監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隻是隨意打發了一個小宮女，竟是會引來皇上和太子這兩尊大佛。管事太監冷汗直冒，強自鎮定上前請安：「奴才——奴才給皇上請安！！」
康熙並無責怪他的意思。
規矩是規矩，隻怕管事太監也不知道萬常在真能邀請到太子到她那邊去。順路帶著太子到茶房來走一遭的康熙心平氣和，淡淡吩咐：「取正山小種紅茶來。」
皇上口氣再是平淡，落在諸人耳裡那就是一個驚天巨雷。別說外麵的小太監暗暗驚奇，疑惑於萬常在到底是何等人，管事太監更是手腳發軟。
問題不在這裡。
管事太監冷汗直冒，身體都直接僵硬在了原地。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等到事情落在眼前，他依然難掩心中惶恐，麵上多多少少流露出遲疑不定。
康熙眯了眯眼睛。
他察覺到情況不對，康熙眸色微沉示意身後的梁九功帶人進去取用。
不過是幾兩茶葉罷了……
梁九功帶著小太監抬步走入茶房——茶房左右是排列整齊的高大木櫃，裡麵是來自各地的貢茶與一些罕見茶葉，大多都是綠茶。宮裡人很少品紅茶，在茶膳房裡也就備著兩三種，其中以皇上提及的正山小種紅茶最受青睞。
梁九功一路走至小種紅茶之前。
不用他親自動手，隨侍的小太監便打開匣子，露出被放置在軟墊上的茶葉瓶，瓶口貼著封條說明茶葉尚未有人動過。
小太監雙手取出茶葉瓶。
他動作一僵，沒忍住驚咦了一聲。
梁九功：「這是怎麼了？」
小太監有些猶豫：「奴才覺得份量有些不對？」
他伸手搖了搖。
裡麵簌簌聲明顯……問題在於茶葉瓶口封條尚在，要是滿罐的話根本不應該聽得清楚這些聲音。
梁九功立馬反應過來。
他目光如刀，冷冷剮向那名管事太監。而這名管事太監已經麵色雪白，渾身戰栗，說其中沒問題在場人都不相信。
康熙臉色發黑：「打開。」
梁九功恭聲應是，他撕開封條將裡麵的茶葉倒出，明明是粘著封條的滿罐茶葉，倒出來卻是有五分之一左右的量。
茶膳房裡的宮人一片嘩然。
先前詢問的小太監們麵上更是露出恍然，也難怪管事剛才不願意交出茶葉，交給萬常在萬一其他貴人們想要可怎麼辦？隻怕想著暫且忽悠過去，湊合過這幾日補上再說。
他們想得到康熙自然想得到。
想到自己剛才還在太子麵前誇獎這名管事做事負責認真，他隻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打腫了！
康熙臉色逐漸陰沉。
他轉頭吩咐宮人去茶庫取一份紅茶送至鹹福宮，緊接著拍拍太子保成的肩膀：「你先去鹹福宮陪弟弟玩，朕稍後再來接你。」
聲音照舊溫柔和熙。
隻是裡麵透出來的冷意讓太子保成也緊了緊脊背，他乖乖應是，在海桃的引領下匆匆離去。
目送太子遠去以後，再轉身回來的康熙眸底已是一片雷鳴電閃。他沉聲吩咐：「讓禦膳房總管，內務府管事……都給朕立刻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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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然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橘白回來。
她心裡疑惑且擔憂，正打算吩咐海桃去茶膳房瞧一瞧的時候，院子裡響起一陣喧嘩聲，其中正有海桃的聲音。
萬安然舒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往門口走，一邊掀起簾子一邊嘴裡還在埋怨：「橘白？我都等你等了好久了！你怎麼才回——哎？」
萬安然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注視著眼前這人——眼前的男童身著明黃色長袍，麵露驚訝之色，顯然也被出現在眼前的她嚇了一跳。
除去皇上宮裡能穿明黃色衣物的還有誰？萬安然不假思索地蹲福一禮：「婢妾給太子殿下請安。」
太子保成往側邊走了一步。
他態度和熙，動作沉穩：「萬常在不必多禮。」
比起太子和萬常在的尷尬，萬黼則要激動得多。他飛身撲了出來，親親蜜蜜地抱著太子保成的胳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軟乎乎的小奶音。
嘖！上回自己讓他這麼喊的時候，萬黼還嫌棄呢！現在怕不是心裡隻有兩個字：真香！
萬安然偷偷翻了個白眼。
緊接著她又抬眸看向後麵的橘白，用眼神譴責她——是你，就是你，你怎麼把鬼子給帶進村來了？
橘白那是一個無處喊冤。
她也不樂意直接帶太子回來，可是皇上下的旨意，她這個小小的宮女又能怎麼辦呢？隻能老老實實帶著太子殿下歸來，原本她還想攔著太子殿下先提醒提醒小主，可是小主卻自己掀簾而出了。
這般的巧合是橘白也想不到的。
跟在萬安然身後的海桃鼻尖冒汗，察覺到陌生宮人們驚疑不定的目光，她趕緊拉了拉自家小主：「小主……您是不是該換一套衣服，改一改妝容？總得正式一些吧？」
太子保成也有些咋舌。
他跟在汗阿瑪身邊，偶爾看到到乾清宮來侍奉的宮妃那一個個從頭到腳無一不是妝容精致，華美大氣。偶爾入席宮中盛宴，見到的所有宮妃也各有各的動人美感，或是嬌俏靈動，或是優雅矜貴……反正像眼前這位萬常在這般的，太子他也是第一回見到。
太子保成沒忍住好奇心。
他轉頭抓著萬黼的胳膊：「萬常在……就這樣？」
萬黼已是見怪不怪。
他朝著太子咬耳朵：「萬常在是個大懶蟲。」
太子保成還有點不信。
他搖搖頭：「許是剛才孤還沒有到的緣故，現在定然會回去換衣服的……吧？你看宮人都開始勸萬常在了。」
話音剛落。
保成和萬黼就聽到萬常在清脆響亮的聲音：「得了得了，反正都看到了還裝什麼？就這樣吧！穿著還舒坦呢。」
萬黼瞅瞅保成。
他語重心長：「太子哥哥，和弟弟一起念萬常在是個大懶蟲。」
保成復雜地長嘆一聲。
他點點頭：「萬黼說的沒錯，是孤太小看萬常在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因此後宮裡冒出萬常在這樣的宮妃自然也是正常的。
別把別人說成怪獸啊！
要是萬安然知道太子保成的心思，定然會這樣吐槽吧？隻可惜她並不知道太子的吐槽腹誹。萬安然麵帶笑容迎上前：「太子殿下請坐，婢妾恰好要準備吃食，還請太子殿下嘗一嘗點評一番。」
太子保成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