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櫻怒之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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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懼在心底爆炸,路明非克製不住地哆嗦起來。

從立ne的定位上看,繪梨衣根本不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她在多摩川附近的山中……她在那口井裡!她沒能逃離這個被詛咒的城市,那輛車把她帶去了最後的舞台。

舞台?為什麼會覺得那是個舞台?好像這是早已寫在劇本上的故事,正按部就班地發生。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像是要裂開,各種奇怪的思維碎片像是爆炸那樣填滿了他的腦海。他不斷地想到「劇本」,似乎這個世界的某處有一個劇本,上麵寫著所有人的命運。

他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讀過那命運的劇本?他不知道,但他記得那個劇本被修改過了,繪梨衣的結局被改動了!這幕戲的結尾中不該有她!她應該平平安安地登上飛機去泡菜國!

路明非也說不清自己在害怕什麼,繪梨衣去了紅井又怎麼樣?這裡麵存在著種種可能,也許是源稚生需要她的言靈助陣,所以她被臨時調過去了;也許是紅井那邊已經搞定了,她去紅井跟源稚生碰頭,兩個人開香檳慶祝搞死了神;也許根本就是立ne的衛星定位錯誤,她已經平安登機了。但他就是害怕,怕得上下牙打架,咯咯作響。

錯了!什麼東西錯了!這是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他扶著酒櫃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想往外跑。整個酒櫃都被他拉翻了,那些名貴的紅灑和清酒在牆上撞得粉碎,酒香四溢。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路明非,不知這人發什麼神經。

路明非呆呆地站住了,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鋒利的酒瓶碎片把他的手和胳膊割得傷痕累累。幾秒鍾之後火燒般的疼痛傳到了大腦,酒精滲入傷口,痛感越發劇烈。

原來這就是自己,普普通通的家夥,酒瓶的碎片都能把他削得鮮血淋漓,痛得他麵孔抽搐。他不是愷撒不是楚子航也不是源稚生,換了其他人,這種程度的傷不過是在手上纏一圈繃帶的小事,甚至用不著換一隻手握刀。他沖出去能管什麼事兒?紅井距離新宿區少說也有二十多公裡,樓頂上可沒有直升飛機在等他。就算讓他趕到紅井又怎麼樣?用遊戲術語來說,紅井就是高級玩家的競技場,各種皇、鬼、半進化體在那裡死磕,以他剛出新手村的級別,靠近點就被轟殺了。

除非他跟路鳴澤做交易。可他隻剩下半條命了,兩個交易機會,兩次交易之後,他會把命輸給路鳴澤。

第一次跟路鳴澤交易是為了諾諾,沒什麼可後悔的,雖然英雄救美的好都記在愷撒名下了,可路明非就是不能看著諾諾死,就算她是別人的女朋友甚至別人的新娘。

有些人對你而言就是這樣,隻要她在就好,她是不是你的都沒關係,隻要她在,就比什麼都好。

第二次交易是為了楚子航。師兄人又帥武功又好,還那麼八婆,還那麼仗義,是那種能豁出命陪你去搶新娘的殺胚。人家能為你豁出命去,你不為人家豁出1/4條命,自己都覺得在江湖上沒臉立足。

所以楚子航那次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除了諾諾和楚子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值得他花1/4條命去救呢?芬格爾?算了吧,那家夥屬於「我不需要跑得比熊快隻需要跑得比同伴快就好』』的主兒,大難臨頭的時候你的問題不是要不要救他,而是你找不找得到他。愷撒?也算了吧,加圖索家的少爺這輩子享過多少福啊,遊艇帆船私人飛機名酒名車典藏雪茄,別人奮鬥一輩子都享受不上的東西,愷撒二十歲以前就玩膩了。按照他爹龐見的人生軌跡,他將來就隻能玩玩靈修,路明非覺得與其拯救這位少爺已經過度圓滿的人生,不如自己多活幾年好歹為老路家留個後什麼的。

那還有誰呢?陳雯雯?早都是過去時了!ass!校長?這老家夥看起來早已了無生趣,不如早死早安生!ass!老爹老娘?長到十八歲才知道爹媽都是s級的高手,這些年都沒見他們盡什麼撫養義務,關鍵時刻怎麼說也是他們來救自己比較合適吧?叔叔嬸嬸?哦……這個……恕侄兒不孝,不過以侄兒的淺見,也沒有哪個龍王會神經到找上你們,龍王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

那小怪獸呢?小怪獸呢……路明非呆呆地望著屋頂出神。

路明非知道繪梨衣喜歡他,但那種喜歡在他看來隻不過是鏡花水月。繪梨衣憑什麼喜歡他?繪梨衣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更不用說他的過去,和他心裡那些不能告人的小秘密。

又不是武俠小說發生的年代,孤男寡女相處了一個星期,就得情愫萌動?繪梨衣隻是「以為」自己喜歡他,那是因為她年輕幼稚沒有見過男人,而愷撒提供了資金路鳴澤提供了服務,把路明非包裝成閃閃發光的白馬王子。等繪梨衣長大了,見識這樣那樣的男孩之後她就不會喜歡路明非了,她會醒悟過來,原來當初的白馬王子隻是個騎著毛驢的衰仔。

女孩不都是這樣麼?小時候她會跟你分享糖果,可有一天她會長大會認識高富帥,再也不來吃你為她買的糖果。所以如果某一天她忽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離去,那就別守著糖果等她回來。

每個看穿他本質的女孩都離開了他,就像那時候的陳雯雯。盡管在asasia的夜晚,他在燭光和紅酒的芬芳中也曾光芒耀眼,但最終在那場聖誕節的彌撒裡,陳雯雯和趙孟華的目光還是隔得遠遠地黏在一起。

他沒為繪梨衣做過什麼,在那場河畔婚禮的夢裡他也沒有選擇繪梨衣,所以他拒絕了繪梨衣來接他。基於同樣的理由,繪梨衣也沒有資格要求自己為她舍出1/4條命去。

他呆呆地坐回積水裡,不斷地對自己說這樣很好,這樣很公平,沒必要覺得歉疚,最好就是誰也不欠誰的……可是那個該死的夢,那個該死的夢……如果自己沒有放開繪梨衣的手,她就不會變成醜陋的傀儡,不會被燒成灰燼……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熊熊燃燒,自己在乾什麼?自己在看什麼?

在那場充滿了暗示的夢中,在那場婚禮的最後,一切都在飛騰的烈焰中變得虛無縹緲,他呆呆地看著那具燃燒的傀儡,那雙墨線繪製的眼睛裡竟然流下漆黑的淚來。

座頭鯨霍然起身,向著客人們深鞠一躬說:「看樣子海嘯已經停止,警視廳的救災也該出動了,我出去尋攏救援。我不在的時候藤原勘助會負責照顧大家,請大家盡可能地不要發出聲音,無論外麵有什麼動靜。請大家放心,以前你們是高天原的貴客,今晚你們也是高天原的貴客,高天原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各位的安全。」

他還是那麼彬彬有禮,但路明非能聽出來他的語速快了很多,似乎趕時間要把話說完。

座頭鯨抓過一件帶帽的雨衣披在身上,轉身走出酒窖,把門在背後帶上。路明非注意到門把手的轉動,座頭鯨竟然把酒窖的門給鎖上了。

難道店長覺得情況不樂觀,想丟下客人和牛郎自己悄悄溜出去?路明非心裡正猜疑,忽然聽見了細細的嬰兒哭聲,還有什麼東西用腹部貼著地麵爬行的嘶嘶聲!

死侍!一名死侍正逼近酒窖!路明非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盡管死侍主要依靠嗅覺,但它們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聲音同樣能把它們引來!而他剛剛打翻了酒櫃!

座頭鯨那個瘋子,他帶著他的伯萊塔去殺死侍了!見鬼!他以為他是誰?他隻是個普通人類啊!

「我……我去給店長送武器!」路明非推開一名牛郎,順手從他懷裡抽出柯爾特左輪槍,出門之後跟座頭鯨一樣鎖上了門。

眼前的一幕把他驚呆了,走廊的盡頭,座頭鯨和一名死侍對峙,就像一頭馬熊擋住了巨蟒的去路。座頭鯨的背影看起來如此魁梧,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不愧是高天原的店長!不愧是新宿牛郎界神一樣的男人!不愧是海上自衛隊的退役軍官!座頭鯨麵對死侍不僅不後退,反而蠻橫地逼上一步!

但就在路明非心中生出一種「能贏」的希望時,金色古蛇般的身軀忽然從水中騰起,座頭鯨被死侍死死地纏繞。路明非被座頭鯨的勇氣震驚,忽略了基本的實力對比。座頭鯨再怎麼魁梧,畢竟隻是個人類,而死侍能以空手撕裂牛犢!但座頭鯨畢竟是經過多年訓練的軍人,牛郎店的工作也沒有耽誤他鍛煉體能,他比常人多出了一點點反應能力,在全部肋骨骨折之前,他反過去抱緊了死侍,雙方糾纏在一起滾下樓梯。

座頭鯨這是想把死侍帶離酒窖,越遠越好。但樓梯下方的黑暗中好像有成群的螢火蟲飛來,成群的死侍正在逼近,剛才那名死侍已經用尖叫發出了信號。

沒有人能救酒窖裡的人,成群的凶獸正逼近一群手無寸鐵的男女,他們還穿著可笑的高跟鞋、露背禮服裙和緊身西裝。

「快帶客人們……離開!』』滾下樓梯前,座頭鯨吐著血沫對路明非喊。

死侍把座頭鯨拉向水底,它想用這種辦法讓座頭鯨窒息,但座頭鯨的大腦袋始終固執地浮出水麵,死死地叮著路明非。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路明非身上,直至此時他還是相信路明非是不同尋常的人,他在求這個不同尋常的年輕人救救他的客人們。

路明非又想起源稚女對他說的話:「這一次……我還賭你贏!」這些人真是滑稽,分明他是個廢柴來著,居然還有這麼多人相信他會贏。

他奔向樓梯口,跳了下去,落入水中,奮力地遊向座頭鯨。死侍意識到有新的活物向自己逼近,仰起頭向路明非示威,露出滿嘴荊棘般的牙齒。

路明非猛撲上去,毫不猶豫地把子彈送進它的嘴裡。射擊是他僅有的強項,隻要他的手不抖,就能打出準確的彈道來。也多虧了這是一支老式的柯爾特左輪槍,不像某些新型槍支那樣有導氣軌的設計,在水中也是有可能發射的。唯一的問題是子彈濕水之後可能失效,炸膛就不好玩了。不過路明非已經管不得這麼多了,座頭鯨隨時都會因為窒息而死。在這裡隻有他受過屠龍的教育,除了他沒人能救座頭鯨。

連續六發都是幸運彈,第一發直接打進了死侍的嘴裡,其他幾發也都命中了它的麵部。遭受襲擊之後,死侍發狂地咬住了座頭鯨的胳膊,猛地擺動頭部,把他的整條胳膊撕扯了下來!

它給了座頭鯨致命創傷之後,立刻轉身撲向路明非。它纏住路明非了,路明非的全身骨骼發出瀕臨斷裂的響聲,鋒利的鱗片沿蓍他的身體滑動,把他割得遍體鱗傷,鋒利的長牙在他的喉嚨前晃動。

路明非被死侍拖著向水底沉去,恍惚記起在三峽的水底,諾諾的長發海藻般浮在水中,她遊向自己,抱住自己,給自己套上潛水衣;又仿佛是在日本海的深處,繪梨衣緩緩地張開雙臂,把奮力遊動的自己抱住。兩個畫麵是那麼的相似,兩個女孩的形象漸漸地重疊起來。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水灌進肺裡,月匈口好像要炸開,神智一片模糊。

他聞到了死亡的味道,這一次沒有奇跡發生,他喜歡的女孩、喜歡他的女孩、號稱要跟他不離不棄到天涯海角的魔鬼,都沒有出現。

真沒想到李嘉圖·路的人生是這麼結束的,為救男派花道的創始人而犧牲了年輕的生命,分明幾分鍾前他還覺得要跟世人兩不相欠,連如花似玉的妹子都沒有去救。

值得麼?想起來真是蠻不值的。可跳進水裡的那一刻沒來得及想,就是看著座頭鯨和死侍纏鬥在一起……哦,基本沒有鬥,隻是纏在一起,像一頭笨熊……就跳進去了。

黑暗忽然被割裂。

那是一柄漆黑的直刃忍刀,帶著整個人的重量下斬,把空氣和水一並割斷。忍刀從後頸刺入,洞穿了死侍的喉嚨,跟著刀身偏轉,切斷了它的頸椎。

纖細但有力的手抓住路明非的領子,把他從水底拎了起來,跟著溫軟的嘴唇貼在他的嘴唇上,一個凶猛的熱口勿,口勿得路明非直哆嗦。

初口勿被絕世妖姬奪走固然是讓人激動的事,不過路明非哆嗦不是因為激動,而是那一口勿太過強力,巨大的氣壓差徹底壓癟了他的肺部,把灌進肺裡的水全都抽了出來。

好一個長鯨吸水式的深口勿,仟麼法式深口勿,跟這個口勿比起來簡直弱爆了!緊跟跟著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用於回魂,生生地把路明非那一團混沌的大腦抽醒過來。

酒德麻衣隨手把他丟在積水裡,扭頭吐出滿嘴的水:「還算有勇氣啊,新郎官。」居高臨下的語氣,如女王駕臨。

雖然她穿著漆黑的忍服,跟拍賣會上的那身金色紗麗有著天壤之別,但是那雙人間罕見的長腿還是泄露了她的身份。路明非呆呆地說:「你你你你你……」

酒德麻衣懶得搭理這家夥。她一直用「冥照」隱藏在酒窖中,觀察著路明非的一舉一動,他的恐懼、慫和猶豫都看在眼裡。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她拎起重傷的座頭鯨扔給路明非,搖了搖頭。座頭鯨太過沖動了,以血肉之軀抵擋近乎鋼鐵的死侍,手臂撕裂造成的傷口會不斷地出血,在缺乏止血劑和血漿的情況下凶多吉少。

她不是不想救這個臨時手下,但對路明非的保護是最高級的任務。為了確保完成這個目標,任何人都可以被犧牲掉,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她拔出另一柄忍刀,靜靜地站在樓梯前,死侍群感覺到她帶來的巨大壓力,逡巡著不敢靠近。盡管古龍血清造成的創傷遠沒有完全恢復,但以酒德麻衣的血統,壓製死侍群還是可以做到的。

路明非拖著座頭鯨來到角落裡,匆忙地揭開雨衣檢查那個巨大的傷口,血像泉水那樣從斷口處流了出來,無論他用衣服去捂用皮帶去紮都沒法止血。

「sakura……我沒有看錯人。」座頭鯨艱難地睜開眼睛,這種時候他的眼睛竟然是閃閃發亮的,「你是我……一眼看中的男人。」

失血過半後還有如此清晰的神智,大概隻能用回光返照來形容了。路明非抱緊座頭鯨,以免他的體溫過快地下降:「店長,別騙我了,我知道你跟藤原勘助說我是朵罌粟花來著,以前那個罌粟花不是和客人抱在一起燒炭自殺了麼?你旗下的罌粟花總是廢柴啊,連幫你賺錢都做不到。」

「雖然死了,但他還是很美啊……」座頭鯨喘息著說,「他死了,但他的花道沒有死……我死了,我的花道也不會死。」

「值得麼?為了客人那麼拚命。客人想找我們的時候就來了,喝醉了就走了,最後不總是剩下空盪盪的場子讓我們打掃麼?」路明非心裡大慟,但是哭不出來,心說店長啊店長,我很為你難過,但你自己能嚴肅一點麼,你說這麼蠢的話,我的難過都會打折啊!這個世界上誰重要誰不重要你真的分不清楚麼?客人來你這裡花錢買到了她們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一場交易罷了。淩晨的時候曲終人散你帶著大家打掃滿地狼藉的舞池,偶爾自己坐在台階上吹口琴,不也很落寞麼?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的啊,愛你的人沒你想的那麼多,最終每個人都是孤零零的,何苦那麼拚呢?

「值得!」座頭鯨說得輕聲而堅定,「那些都是來捧我場的女人啊,她們都是高天原的貴客,靠了她們高天原才能堅持到今天……她們那麼愛我,我當然可以為她們赴湯蹈火。」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這個男人,不知從何說起,卻又不忍心騙他。他心說店長啊店長,你真的高估了自己,那些女人不是愛你啊,是為了老大和師兄那種嫩草來消費的,你也許曾經是絕代的美男,可如今也就是個男版老媽子而已。你到底為什麼而堅持呢?男派花道?男派花道是什麼東西?狗屁而已。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我這種人怎麼能在東京最值錢的地段裡有這麼一棟樓?」座頭鯨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稚氣的表情。這個熊一般的漢子流露出這種表情,嚇得路明非以為他進入了彌留狀態。

「這棟樓原來是個客人的產業,她去世的時候留下遺囑說,無論如何這棟樓都得租給我,還得是廉價的租金……隻要我活著一天。我看到遺囑的時候完全不記得那個客人是誰了,遺囑裡還有一封信,說當年我說要建立自己在新宿牛郎界的霸業,要把愛分給每個需要的女人……她說阿鯨,現在保有你的第一座城池了,在那棟樓裡開新宿最好的牛郎店吧,讓每個彷徨的女人在夜裡有個去處。』,座頭鯨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瞳孔漸漸渙散,「可我還是沒想起她是誰。當年我跟很多女人都說過類似的話,我出道的時候很窮……總是在客人們麵前說些好聽的誌氣話,好讓她們消費來支持我……可我沒想到她們中有個人當真了……這樣誇下了海口的我,連她是誰都沒記住,怎麼能不做一間最好的牛郎店來報答她呢?她的在天之靈在看著我啊,當年我遇到她的時候,她一定很孤獨吧……要在午夜的東京找個去處,最後找到了我。』』

路明非呆呆地抱著這頭熊,聽他最後的喋喋不休。這些話大概在座頭鯨的心裡憋了很久很久吧?拚死也要講出來,這是他的道,他的一生,他唯一能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sakura我很看好你啊,罌粟花也是有愛的啊,隻是太絕對。」座頭鯨含含糊糊地嘮叨。

「sakura我告訴你一條真理啊,女人愛一個男人,往往要比男人愛一個女人的代價高很多……」

「有時候這個代價是一生……」他的呼吸開始出現偶爾的中斷。

他的話在路明非腦海裡回盪,轟隆隆的,仿佛雷鳴。女人原來是這樣的東西麼?你覺得她很神秘,但她其實很簡單,她如果喜歡你,你說謊她都會信。

難怪他說什麼扯淡話繪梨衣都相信,因為繪梨衣喜歡他。她的智商原本就不高,進一步降低之後就降成了笨蛋。可繪梨衣怎麼會喜歡他呢?到底是什麼時候,他說了什麼錯話,表錯了情,讓繪梨衣喜歡上了他?

他想起來了!他絡於想起來了!死侍想把他拖往水底的那個瞬間他其實已經隱約地想到了!那一刻諾諾的身影和繪梨衣的身影在他眼裡漸漸地重合起來,在漆黑的深海中,他不顧一切地向前遊去,狠狠地抱住了女孩溫暖的身體,他以為自己抱住了諾諾,其實被抱住的是繪梨衣。

原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難怪繪梨衣對所有人都很疏離,對他卻沒有絲毫敵意,毫不猶豫地跟他離家出走……因為初次見麵的時候,他先緊緊地抱住了繪梨衣。

她喜歡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有錢有高級跑車帶她去高級餐館,這些繪梨衣都不缺,她隻是弄錯了一件事……她誤以為路明非的愛和擁抱是給她的。

在海底七百米深處,與世隔絕的敵方,那個傻瓜一樣的年輕人帶著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奮力地遊向她,毫不畏懼地迎著她的刀鋒。

她的手垂了下去,幸福而又茫然地被人用力抱緊,那一刻,名為「愛情」的東西如狂潮般洗刷她的腦海,她覺得自己被人喜歡了,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寶貝。

「女人啊……說到底都是很笨的家夥啊……所以要愛她們。」最後的話出奇的清晰,座頭鯨緩緩地從路明非的臂彎中滑下去,從不摘下的墨鏡掉進水裡,露出一張海軍上尉般英挺的臉來。

原來年輕的時候這個男人真的很英俊。

「店長……店長!店長!』』路明非奮力地搖晃著這個漸漸冷卻的男人。

座頭鯨再也沒法回答他了,他也說完了。他這一生的男派花道,各種高深晦澀的修辭,其實不過是他覺得當初喜歡他的那個女人很傻,他後悔沒有早早地知道她那麼愛他,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給她任何報答。

所以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牛郎店,要做牛郎店的天下第一。

「行了,別在這裡大呼小叫了,表情過於豐富的男人可是不會討女人喜歡的。」酒德麻衣回過頭,冷冷地說,「如果有什麼還沒來得及做的事就去做,如果害怕就閃到一邊!」

死侍群開始試探著往這層樓推進了,對血肉和殺戮的渴望壓倒了畏懼之心,畢竟樓梯上的人雖然殺氣淩厲但是纖細窈窕,動物性的思維讓死侍覺得比自己體型小的目標並沒有那麼危險。

酒德麻衣巍然不動,她也不能動,格殺必須在樓梯口完成,否則她也不能確保死侍不沖進酒窖裡去。

路明非用盡全力把座頭鯨扶了起來,放在旁邊的沙發上。這是一張華貴大氣的藍色真皮沙發,金線刺繡,透著巴洛克的奢華,正適合高天原的店長。牛郎之王即使死了也該坐在這樣的沙發上,雖然死了,可隨時都像是要站起來,發出他的必殺技,那是讓天下女人都震撼的笑顏。路明非把墨鏡撈起來給座頭鯨戴上,一步步地倒退出去。

他轄身跑向走廊的那一頭,跑得跌跌撞撞,動作笨拙又凶猛,像是一隻發怒的箭豬。

「餵!」酒德麻衣斷喝。

路明非站住了,扭頭看著這個曾有一麵之緣的女人。真受不了這個女人了,首先是每次見麵都要親他,其次這種要命的時候他還有幾十公裡的路要趕,沒時間跟她廢話。

酒德麻衣遠遠地把車鑰匙扔給他:「車停在兩條街外的停車場,那間拉麵店後麵,希望還沒被水淹掉。全世界限量99輛的限量版,小心點開,你已經毀了我一輛車了。』』

路明非看向自己的手中,車鑰匙上嵌著金色的蠻牛標誌,這是一輛蘭博基尼。在chateaujoelrobuchon,和繪梨衣走投無路的那次,也是一把蘭博基尼的鑰匙遞到他手中。

原來是這種級別的超級美女在救他,原來這個世界上站在他身後的人還不止老大和師兄,相信他的也不止源稚女和座頭鯨。他確實是個廢柴,但在這個世界上他是有隊友的!

他豈止有隊友,他簡直擁有千軍萬馬。

「混賬!混賬!混賬!竟敢殺死世間唯一的神!你知不知道你毀滅了人類進化的道路?你這狗娘養的雜種!你這螻蟻般的東西!你這卑賤的……人類!」赫爾佐格瘋狂地毆打著源稚女,抽打他的麵頰,用尖利的鞋尖踢他的小腹,甚至用指甲去撕那張藝術品般的臉。

幾分鍾前他還是淵博的科學家,優雅的貴族,此刻卻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潑婦,尖聲地嘶叫著,恨不得把源稚女撕成碎片。

他在荒蕪的北極圈中度過了接近一生的時間,隻為研究「龍」這種偉大的生物。他又花費二十多年的時間來執行邦達列夫留下的計劃,辛苦地隱藏自己的欲望,隻為繼承白王的遺產。現在他已經無比接近成功,就要成為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偉大存在,卻因為源稚女的任性,全盤計劃毀於一旦。

他沒有想到,他不願意相信,他憤怒得像隻被奪走了血食的鬣狗,如果他長著毛,此刻渾身的毛必然都是直豎的。

赫爾佐格打得累了,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氣。他畢竟老了,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衰退,他看起來容光煥發,隻是計劃成功給他打了強心針。

他確實是個混血種,但血統並沒有多麼特殊,他也沒把古龍的血用在自己身上,他種種死而復生的奇跡都是用影武者或者詭秘的手段偽裝出來的。他當然不會在自己身上做龍血實驗,那種實驗的成功率極低。飽是惜命的人,他的命當然寶貴。他是食物鏈的末端,他要活得足夠長,這樣才能吃掉所有人,把每個人的價值都變成他的養料。

精通詭謀的人往往都很愛惜自己的生命,因為在他們看來別人都是棋子,而他是下棋的人,下棋的人就該比棋子貴重。棋子之間血流成河,下棋的人雲淡風輕。

可這一次,一顆發瘋的棋子背叛了棋手,把原本大勝的盤麵翻轉過來。

源稚女抱著源稚生,痛得在地上打滾,可忽然笑了起來。心中的劇痛和身體上的疼痛合在一起簡直要把他整個人都摧毀,可他還是忍不住要笑,嘶聲狂笑,讓人覺得風間琉璃再度控製了他的身體。

赫爾佐格被他笑得愣住了,警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源稚女還在笑,每笑一聲他都會吐血,滿嘴都是血沫。這麼痛苦的笑,聽起來卻是那麼的暢快淋漓。

「是的!是我殺了神!因為神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源稚女抬起頭來,他的臉被赫爾佐格撕得血肉模糊,卻帶著令人驚艷的冷傲和高貴,「王將,原來我一直高估了你,我以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人類,你像龍一樣思考問題,所以我才那麼畏瞑你,怕你怕得要死。可現在我明白了,你是個小人啊!哈哈哈哈!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啊!你鄙視人類,但你自己才是完完全全的人類,貪婪!膽怯!卑微!你這種東西進化成龍又育什麼用呢?龍也會鄙視你這種同類吧?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還能做什麼?你能殺了我和哥哥,可你自己也活不下去!你逃不掉的!我的朋友會追殺你到世界盡頭!』』

他艱難地爬向源稚生:「我們大家都會死,可是最後的最後我能和哥哥死在一起。可你呢?你活著的時候是個孤獨的小人,死的時候也會是個孤獨的小人!』』

赫爾佐格呆呆地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瘋子,終於明白了自己所犯的錯誤,他那近乎完美的計劃中存在小小的瑕疵。

他從十年前開始催眠和誘導源稚女,從他的人格中生生地分裂出「風間琉璃」這個惡鬼,從那以後便覺得自己牢牢地掌握了源稚女。風間琉璃是他製造出來的傀儡,遵循他的命令行事,對源稚生懷著刻骨的仇恨,雖然偶爾叛逆,但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隻要握著那對梆子,赫爾佐格隨時都能剝奪他的能力。

喚醒八岐大蛇的時候,赫爾佐格自己並不在場,而是讓被催眠的「影武者」戴著麵具扮演他。他覺得即使自己不在場,事情也會如他想象的那樣發展,因為還有他的傀儡風間琉璃坐鎮。但他沒想到風間琉璃本質上仍是源稚女性格的一個側麵,是那個被哥哥放棄的男孩在極度的孤獨和痛苦中,靈魂深處生出的魔鬼。所以風間琉璃不但沒有阻止源稚生殺死赫爾佐格的「影武者」,還親手毀掉了聖骸,聖骸對他而言不過是隻醜陋的蟲子而已。他渴望的隻有一件事,在這個最終的舞台上和哥哥重逢,終結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所以在這最後的舞台上,憤怒不甘的人既不是源稚生也不是源稚女,反而是赫爾佐格自己。因為無論源稚生和源稚女都是來這裡求死的,隻有赫爾佐格是來求偉大的權力和未來。

求生的人永遠無法戰勝求死的人,因為後者早已無所畏懼。

所以赫爾佐格根本無法傷害源稚女。源稚女的痛苦已經到達了頂點,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失去了人生,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何況那張漂亮的麵孔?他痛得隨時會昏厥,但他還是為報復了赫爾佐格而狂笑,真心地快樂。赫爾佐格暴躁地喘息著,發出野獸般的呼呼聲。失去了聖骸他也走到了絕路,他很清楚源稚女說得沒錯,即使蛇岐八家和猛鬼眾已經被他摧毀了,可還有卡塞爾學院。這個為屠龍而存在的究極組織是不會允許他活下去的。源稚女也確實還有朋友,他的朋友是那個由貴公子、殺胚和廢柴組成的小組,這個小組絕對會追殺赫爾佐格到世界盡頭。

源稚女終於爬到了源稚生旁邊,把漸漸冰冷的哥哥抱在懷中,龍化後的源稚生遠比他魁梧,如同披甲的將軍,而他纖細得就像女孩,可他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哥哥,似乎要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他,稍稍延長他的生命。很多年前,在黑天鵝港地下的胚胎培養室裡,飽們也是這樣躺著,無意識地擁抱在一起。

赫爾佐格暴跳起來。他逃不掉了,但他還有最後的辦法來懲罰背叛他的源稚女,即使作為求死之人,源稚女也還是有弱點的。他要源稚女痛苦,讓源稚女為自己的笑聲支付代價。

他狠狠地把源稚生從源稚女的懷抱中扯了出來,拖著他去往那台用於解剖八岐大蛇的設備,那些鋒利的圓鋸可以切開八岐大蛇的身體,當然也能切開保護源稚生的鱗片。

「笑吧!笑吧!讓我給你的笑聲增加一點餘興節目!想不想看你哥哥被切開的樣子?我解剖過龍和死侍,還沒有解剖過龍化的皇!」赫爾佐格喘息著,神色猙獰,「切口的花紋應該很美吧?讓我一片片地把你哥哥切開給你看,看看所謂的皇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不!不!」源稚女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連站也站不起來,隻能在血水中爬行,但他追不上赫爾佐格。

赫爾佐格故意拖得很慢,這樣他才能看清源稚女那絕望的神情,這樣源稚女就可以爬得更近,好好地看清哥哥在圓鋸下被肢解的景象。事到如今,每個人都是瘋子了,大家都要死,都隻能靠對方的絕望溫暖自己。

把源稚生送上解剖台耗盡了赫爾佐格的力量,他跌跌撞撞地奔向操作台。

「不!不!不!」此刻源稚女隻能發出這一種聲音了。

狂怒令風間琉璃的人格再度復蘇,但赫爾佐格敲擊著梆子,壓製著風間琉璃的人格。無法喚醒風間琉璃,源稚女就不可能具備殺死赫爾佐格的力量,這是在無數實驗體身上測試後的科學結論。

輪到赫爾佐格笑了,他操縱著嗚嗚作響的圓鋸,由上而下,逼近解剖台上的源稚生。

這時巨大的風聲從背後襲來,竟然壓過了圓鋸的噪音。那可怕的風聲中,似乎有某個東西在呼吸!什麼東西的呼吸竟然可以造成風嘯般的聲音?分明這口井裡的其他人都死了,他背後隻有滿地的屍體。

赫爾佐格緩緩地轉過身來,他不敢轉得太快,怕驚動了什麼。

黑暗中,繪梨衣已經無聲地坐了起來,像是上了發條的人偶。隨著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井底的黑暗被她的瞳光照亮,她的眼底仿佛流淌著熔岩。她仰望天空又俯瞰腳下,再掃視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麵如冰封,而又君臨天下。

這是王的蘇醒,第一件事就是看這萬年後的世界是否還依舊。

赫爾佐格和源稚女在她的威壓下都不由得戰栗,圓鋸停止了轉動,井底隻剩風雨聲。風雨中繪梨衣悠長地呼吸著,全世界似乎都在她的呼吸聲中舒張。

此刻岩漿再次照亮了日本的黑夜,從熊本的阿蘇山到千島的硫黃山,已經平息的火山再度噴發,從天空中看下去,日本各地的火山帶是明亮的,像是大地深處湧出了金色的血液。

「近地軌道衛星『天巡者』,識別代號s01,變軌成功,正接近東京上空,預計1分45秒後到達指定坐標。」

「姿態調整完畢。達摩克利斯之劍自檢完畢,進入釋放預備狀態。」

「美國國防部所屬衛星c002、c005,俄羅斯航天局所屬衛星dgc034,歐洲航天局所屬衛星esa254,中國航天局所屬衛星s027正提供導航。」

「大氣流動劇烈,能見度接近於零,螺旋儀受限,主導航方式改為空間坐標掃描。」

「倒計時1分鍾,各部門準備!」

東京都氣象局樓頂,副校長通過無線耳機監控著天譴的釋放,難得裝備部嚴肅了一次,各部門銜接精準得像是鍾表。這幫神經病也不是不能正經,隻不過對天才來說,值得他們正經的事情不多。

譴是例外,除掉核彈這類可能導致世界毀滅的武器,天譴是迄今為止人類製造出的最強力的屠龍武器,精準的定位打擊能把目前所知的各種級別的龍類化為灰燼。

這件武器的發射對裝備部來說也是個值得見證的時刻。

但事實上天譴的釋放既不需要副校長的監控也不需要裝備部的協力,真正的控製者是eva,這個安安靜靜的虛擬女孩才是掌握最終權限的人。烈她的計算能力,隨時都能修正裝備部的錯誤,確保天譴被正確地釋放。她坐在副校長身邊,和副校長一起望向東邊的天空,如果沒有烏雲且天氣晴好的話,他們應該可以看到那顆晨星般的天巡者正從地平線上升起,帶著致命的「劍槽』』。

「紅井那邊似乎沒什麼變化吧?』』副校長喝著酒隨口說,「可別神已經從井中逃走了,我們還把天譴扔下去。這麼貴重的東西,砸到花草樹木多不好。」

「這麼短的時間裡,應該不至於發生什麼大的變化吧?」eva淡淡地說,「很快這件事就能結束了,還剩下30秒鍾。」

「現代科技真是太棒了。以前屠個龍可不容易,得扛著刀片子或者裝煉金子彈的來福槍,騎著馬跑上幾天幾夜,還不一定能扌莫準龍穴的位置。」副校長舒服地伸了個懶月要,「現在可好,坐在東京城裡喝個小酒,等著遠處的爆炸聲。」

「但這樣井裡的人都會死。』』

「隻怕井裡的人都該死吧?他們都已經是怪物了,人類的世界裡沒有他們的位置。』』副校長幽幽地說。

「10、9、8、7……」eva開始倒數,副校長轉而看向多摩川的方向,一直蒙蒙嚨嚨的眼瞳中,忽然透出一股隱約的銳氣。

「6、5、4……」副校長似乎能聽見太空中那根致命的金屬棒解除安全鎖的聲音。

eva忽然站了起來:「取消!天譴發射取消!」

樓下大廳裡的研究員們都傻了,原本已經走到盡頭的進度條高速地回退,達摩克利斯之劍退回劍槽中,安全鎖重新鎖定了它。在最適合釋放的幾秒鍾裡,係統強行中斷了進程,在幾十公裡的高空中,天巡者和東京擦肩而過,放棄了最完美的一次機會。下一次完美機會要到90分鍾之後才會到來,誰也不清楚90分鍾裡紅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數。

「怎麼回事?龐貝取消了發射?」副校長喝問。他知道不是eva自行打斷了發射,再怎麼有自我意識,eva也還是一個人工智能,她不會也無法違背指令。

eva看著副校長,瞳孔中閃過無法解讀的字符,用一種很陌生的語氣說:「對不起,這個問題我無權回答。我收到了來自更高級的命令,另一套屠龍係統已經開啟,正在前往紅井的路上,天譴的釋放可能會影響另一套係統的安全,因此天譴必須被中斷。』』

「另一套係統?」副校長震驚了,難道世界上還有另一套可以比擬天譴的屠龍係統?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武器能夠殺死復活的白王?

此時此刻,雪亮的大燈撕開雨幕,敝篷的蘭博基尼轎車在由路上橫沖直撞,路明非狠狠地踩著油門踏板,用盡全身力氣控製著沉重的方向盤。

偶爾雷電撕裂雲層,照亮他緊繃的、神色有些猙獰的臉。

車內音響裡放著玉置浩二的老歌《f日end》,路明非把音量開到最大,原本那麼細膩那麼悲傷的情歌在雨中轟然作響,像是天使們在天國的盡頭齊唱著聖詠。

路明非真不想聽這麼悲傷的歌,他是去救人的,帶著他的千軍萬馬。他必須聽些雄壯的歌,好讓自己不要怕,也不要想。

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必想,很多賬都算不過來,想屁!沖上去就好了!怎麼不是過一生?像煙花也是過一生,像櫻花也是過一生,隻要亮過和盛開過不就好了麼?

還有就是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不要讓那些愛你的人難過,因為這個世界上,你愛的人固然很少,愛你的人也絕不會多。

他多希望車裡有張cd,上麵載滿雄壯或者咬牙切齒的情歌,它的歌詞應該像鄭鈞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那樣,歌聲也那麼的撕裂: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全都會失去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淚歡笑,全都會失去

如果你愛上哪位姑娘,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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