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漫從前(四)(1 / 2)
顧長德公務纏身,早前便不再過來醫院。而盧湘偶爾會留下陪床,如果有事要忙,就會把助理留下照顧她。
那天盧湘恰好不在。
午後時分,她像往常那樣,怔然望著窗外出神時,有護士進來,走到她病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
「有一位姓蔣的先生想要探望您,是您認識的人?可以讓他進來嗎?」
顧平蕪愣了半天,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幾乎是循著本能地點了點頭,可緊接著,她就後悔了。
她要以什麼方式麵對他,她要怎麼說出這一切究竟怎樣發生?
可是來不及了,護士已經走出門去。
顧平蕪捂住心口,竭力忍耐過因緊張而帶來的一陣陣絞痛。
幾分鍾後,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蔣行身長玉立,平靜地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束雪白的薑花。
即便臉色蒼白,眉宇間卻依然有一股凜然傲氣,讓她無法直麵他灼然目光。
他就那樣隻字不言地走到她視線裡,每一步都仿佛裹挾著滔天怒火,幾乎燙傷她的眼。
蔣行居高臨下地,緩緩把薑花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動作隨意,她看得出,那並不是一個看望病人的態度。
蔣行坐下來,雙手落在膝蓋上,攥成拳頭,瞬也不瞬地望她。
顧平蕪也知道,他不是來探望她。有什麼情緒在這一霎鋪天蓋地將她淹沒,她喘不過氣來地閉上眼睛,下一刻,聽到他緩慢而低沉的質問。
「顧小姐,在你眼裡,人命是不是可以任由你拿捏?」
她搖頭。手上的石膏其實剛剛拆掉不久,復位的骨骼還未完全長好,此刻卻緊緊攥起。劇痛襲來,可她寧願更痛,這樣心裡才會好受。
無論她說什麼,此刻在他眼裡,她就是一個罪人。
「她……怎麼樣?」
她艱難地在空白的大腦裡摘取出一個問題。緊接著想到撞車那一瞬發生的所有,急切地想繼續開口解釋,卻被他惡狠狠打斷。
「放心,讓你失望了。」他臉上帶著一點冰冷的笑,字字句句都像是從牙縫裡冒出來,帶著切齒的厭憎,「她活得好好的,隻受了點輕傷。」
他停了停,用詛咒般的目光凝視她,若眼神可化作兵刃,此刻她應該已經被他千刀萬剮。
蔣行一字一頓地說:「倒是你。顧小姐,聽說你傷得不輕,往後可能碰不了滑板了啊。」
她臉色慘白,努力撐出一個笑容。
「對不起,但我……」
而他似乎已經說完了想說的,起身準備離去,不再回應她的道歉。
他走到門口,微微仄轉了頭,似笑非笑道:「顧小姐,你聽過佛家說過的人生八苦嗎?」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織盛。」
他極為平淡地一一數給她聽,而後頓了頓,背對她道:「如果能讓你也嘗到痛苦,我寧願你這輩子的求不得都是我。就當是……你傷害恩雨的代價。」
門被輕輕關上。四下落入死寂,仿佛根本沒有人來過。
唯有床頭那一束薑花,靜靜充當曾有來客的佐證。
顧平蕪安靜地望向門口,雙唇徒勞地張了張,而後垂下眼睫,展露出一個近乎苦楚的笑。
原來陳恩雨沒有告訴他。
原來……這段關係中的蠢貨,竟隻有她一人而已。
山道上發生的一切,隻有她和陳恩雨知道真相是什麼,陳恩雨選擇緘默,就等同於選擇她推入萬劫不復。
那日,盧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