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白頭未幾(三)(2 / 2)
玉蘭,微雪,冷霞,以及掠入層雲的那隻飛鳥,無一不在見證此際。
顧平蕪怔怔地看著數級台階之上的男人,千頭萬緒,都隻化作梨渦淺笑。
不管隔了多遠,他凝望她時,總是深入骨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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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藍看著階下的女孩,一時恍惚。
詩裡說「相逢疑隔世,一別五經年」。
其實他六年後重逢顧平蕪的時候,並沒有「恍如隔世」之類的感覺。
六年,可是比五年還多呢。那時候他還覺得詩裡總是誇大其詞。
可到了此時此夜,他才真正明白何謂「隔世」。
原來與別後的時日長短無關,而與他心切的深淺有關。
別後六年再重逢時,他中心無物,行屍走肉一般,隻覺得一切不過是順其自然。
他不曾刻意拋舍,卻已然遺失,他不曾刻意尋找,竟會不期重逢。
那又如何?重逢便重逢,他隻知道他在乎這丫頭就行了,即使不明白在乎到何種地步。
後來他想明白了有多在乎,也隻將她當成難關來攻克。
人活一世,要想擁有自己的想擁有的,總是要付出些代價。他放低自尊,學著平視,也割舍權力和金錢帶來的欲望,學著靠近她的所思所想,試著如她所說,做出「改變」。
他感受到城池傾覆下失去她的恐懼,也知曉風花雪月時愛她至濃的情熱。
可無論哪一刻,都沒有此時的情緒洶湧。
當他看到蔣行,得知她可能與之見麵,某種莫可名狀的情緒將他席卷,哪怕在親眼見證著林冠亨追求她時都沒有過。
蔣行兩個字,是他的心障。
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再三命令他忘記,可心卻不受控,牢牢記住了心愛的女孩曾將他當做別人替身這個事實。
盡管蔣行這個人,他甚至不曾放在眼裡。
和顧平蕪從阪城回來後,他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哪怕心裡梗著這根陳年老刺,卻礙著麵子不願開口去問。傅西塘誤發的那張照片,是將他的新仇舊恨一齊從犄角旮旯裡勾了出來。
他被經理引去蔣行的包廂,卻在包廂門口看到了獨自抽煙的盧豫舟。
盧豫舟抬眼瞧見是他,居然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朝他勾手道:「來得正好,想不想聽阿蕪的牆角?」
他沉默地跟著盧豫舟到了二樓的露台,走到台階邊緣,看到底下並肩坐著的一雙男女,衣兜裡的拳已握到指節發白。
他猶豫了一秒,冷靜地在心裡權衡方案。
如果直接走下去揍人,盧豫舟不在下頭擋著,怕誤傷小丫頭。
但要是等他們上來再揮拳,盧豫舟倒是能幫襯著護住小丫頭免被誤傷。
隻不過,現在他連一秒都不願意再等下去了。
這時候,盧豫舟湊過來小聲在他耳邊道:「別急啊,聽牆根兒這事,得慢慢來。」
他耐著性子聽下去,表情從陰鬱到緩和,又從緩和到困惑,再到刻下,四目相對時的恍惚。
顧平蕪說,她隻愛過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