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最後一次(一)(2 / 2)
「咳……」本來就想邀請秋子一起參加夏日祭的福澤諭吉一手握拳,置在唇邊輕咳了一下。
他佯裝嚴肅:「先去神社吧,秋子。如果有多餘的時間,我們就去參加夏日祭。」
秋子開心地應了下來。
不過夏日祭是夏日祭,他們此行的正事還是確定神社能否幫秋子找到家鄉。
「該怎麼說呢……其實我對這個已經沒有太大期待了。」
列車駛過一段隧道時,秋子對福澤諭吉說:「隻是說……我想要最後得到一個結果,很徹底、徹底的死心一次吧。」
秋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玻璃窗上漆黑的隧道變成一張幕布,將她的倒影變得清晰可見。她笑著,玻璃窗上的她也在笑。
「假如鬼神這一類的東西都說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吧。」
秋子說。
福澤諭吉看著秋子,他看見秋子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她向一旁低下頭,垂下了眼,細細密密的眼睫微微顫動。
這是秋子心情失落時,會不自覺做出的動作。
福澤諭吉看過很多次。
過去,他和秋子充滿希望地出發,他們一次又一次跋涉於不同的雪山之間,可最終得到的仍是失望,秋子就會不由自主地做出這樣的動作。
最先開始,福澤諭吉不知道這代表秋子內心的失落。
因為秋子總是笑。她笑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她的心裡閃爍。
她的笑是如此的具有迷惑性,以至於很少有人相信秋子這樣的人也會感到難過。
直到有一次,福澤諭吉和秋子在雪山裡走了兩天三夜。黎明時,朝陽乍瀉,他們站在一個雪山的坪地的中央。
他們沉默地望著這片空無一人的坪地,和前麵很多次一樣,被他們期望有村莊的地方依舊隻有靜默的雪。
「走吧,秋子。」
福澤諭吉嘆了口氣。
他聽見背後的秋子嗯了一聲。然後福澤諭吉轉身,想要去牽她時,他才發現,一直微笑的秋子在安靜地流淚。
時至今日,福澤諭吉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秋子流淚很安靜,沒有抽泣,也沒有凝噎,沒有發出任何破碎的聲音。她背著光,噙著淚的眼,如同她背後的朝陽,明亮剔透到令人心碎。
大概也是在那時,福澤諭吉明白,原來一個人的眼淚,真的能成為另外一個人的恐懼。
福澤諭吉抿了一下嘴。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輕輕拍了拍秋子的手背。
秋子接收到福澤諭吉的安慰。她抬起頭,望向他,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嗨呀,謝謝你的安慰呀,福澤君。」
她說:「雖然我一直說著我已經放下執念什麼的,但在我的心底……我還是存有幾分僥幸。」
「如今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平凡地、安靜地、讓自己感受幸福地活著,已經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但我還是想嘗試這最後一次。福澤君,謝謝你,謝謝你一直、一直地陪伴著我找我的家鄉。」
秋子很認真地望著福澤諭吉。
恰好此時列車駛出了隧道,窗外的綠植、建築和光飛逝而過,在秋子的臉龐上落下白瑩瑩的光澤。
「這一次結束了,我的委托就到此為止吧,福澤君。」
秋子說。
從偵探社建立的第一天到如今,整整五年有餘,秋子決心給這份最漫長的委托畫上句號。
「你決定了嗎,秋子?」
福澤諭吉緩緩問道,他很鄭重。
關閉這份委托,福澤諭吉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意味著,這次以後,秋子再也不會去尋找她心心念念的家鄉。
這是一種和過去徹底割席的行為。
秋子笑著頷首:「嗯,福澤君,決定了,這是最後一次。」
「這次以後,我就心無旁騖地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