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六章(1 / 2)
「三天前, 我的妹妹惠子失蹤了。」
「東京是個很大的地方,每天、每天都有無數人走過同一條街道,那些漆黑詭異的影子就跟在他們周圍, 窺探著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嫉妒、貪婪、色欲……人類之所以可以歌頌自己的美德, 隻是因為這些惡劣的本性在襯托。」
「而在掛著一張張人皮麵具的臉頰底下, 流淌的隻是最純粹的惡意。」
「我時常需要遊走在東京的夜色中,聽到那些影子在竊竊私語。」
「——講述那些已死的、將死的, 或者各種奇異的事跡。」
「惠子是被這些影子拖進黑暗中了嗎?我要去找她。」
「……」
趴在屋頂上的男人忍不住換了個姿勢,繼續借著黯淡的月光津津有味地閱讀著手上的小說。
這本《東京夜行異聞錄》是最近在底層咒術師中突然流傳起來的小說。
出於某種心照不宣的想法,這本書隻在一個圈子範圍內悄悄流傳,沒有讓上層知道。
男人也是想著盯梢無聊, 才會把這本書帶出來準備打發時間用。
「開頭寫得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這裡麵雖然把名稱進行了調換,但隻要是咒術界的知情人, 還是能一眼看出來寫的是什麼嘛……」
文中的主角黑木一郎,也就是「我」,因為天賦、能力都很一般, 是一個底層的「夜行人」。
被稱為「影子」的怪物常常會引誘人走進黑暗,而黑木一郎的職責就是奔波在東京這座大城市裡,靠著和這些怪物拚命, 賺取生活費供養自己和妹妹生活。
兄妹倆平靜的生活因為妹妹惠子的突然失蹤而打破, 黑木一郎向其他夜行人尋求幫助,卻被嘲笑拒絕,於是轉而自己進行調查。
在這個過程中,黑木一郎察覺到了許多阻撓, 甚至還會有來自身後的背刺,每次都掙紮在生死的邊緣。
而這一切,隻不過是高高在上的禦三家在某次會議中隨意一說, 「似乎有人想要破壞規則呢」,輕飄飄的一句感慨,無數希望從他們手中獲取資源的夜行人就自發行動起來,要將黑木一郎扼殺。
黑木一郎越調查,越接近真相,身體與心理上增添的創傷就越多,直到知曉妹妹因為特殊的體質被禦三家當成實驗品,他在營救無果隻剩下最後一絲意識的時候,被黑暗中的影子引誘,立下了約定來獲取力量。
「他們說:「革命來源於窮人對富人的嫉妒。」我想,確實如此吧。」
「當我失去妹妹後,我就是一無所有的窮人,是世界上最大的窮鬼,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神明是不可信的,無論是我還是惠子,都沒有被拯救過。」
「……」
「秋天已經到了,遠山隻能看到一片蕭瑟的枯黃,間或夾雜著一點其他的色彩,簷廊下吹過的風有著絲絲涼意,就讓禦三家在紅楓的葬禮中破滅吧。」
之後就是黑木一郎為了復仇推翻禦三家的劇情了。
作者的文筆雖然還有點稚嫩,但所有的詞句都很直白易懂,隻要有點識字基礎就能毫無障礙的看下去,與現在市麵上主流的純文學有很大區別,這種差異在某種程度上反而很好地彌補了文筆的弱勢,從而為情節服務。
連貫流暢的敘述,跌宕起伏的劇情,一點點接近目標,身後卻危險步步緊逼的感覺,就和辣度微微超出自己接受範圍的火鍋一樣,讓人欲罷不能。
輕小說在最初,就是為了吸引讀者而誕生的。
男人在看到文中被稱為「禦三家」的龐然大物倒下的那一刻,心裡是說不出的快意。
前期的所有蟄伏鋪墊隻為了最後的一擊必殺,雖然最後「我」並沒有成為首領,但當個被眾人銘記的英雄也很有一番悲壯的色彩,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推翻了禦三家成為了咒術界的啟明星啊!
哪個打工人沒有一顆推翻老板把歌唱的心?
不過……
男人迅速翻到小說中黑木一郎在思考「革命」時的情節。
「第一,要有足夠尖銳的矛盾,如果被壓迫者隻是感到可以忍受的話,革命就無法開始。」
「……領導者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要有明確的方向,滿足渴求變革的人的需要。」
「外在力量的支持必不可少,尤其是武器。」
後麵還提到了諸如「統一的目標、完善的體係」「發動人民大眾」這樣的方法。
「感覺……看起來好像真的可行啊……」男人撓了撓頭,喃喃。
遺憾的是主角的計劃並沒有在小說中完全寫出來,要是這個作者再寫得詳細點,說不定現實中就真的能進行實踐呢。
男人忍不住把書合起來,去看之前略過的小說作者的名字。
「野犬……咒術界裡沒有姓這個的,果然是筆名啊。」
不過這本書一定會引來很多咒術師的關注,作者這麼做也是種聰明的做法了。
文中失去了妹妹的主角到後期像是失去了主人的野犬一樣,在陰暗的角落裡呲著一口獠牙,一邊忍受仇恨一邊孤注一擲地行動。
不知道這個「野犬團」又是出於什麼想法寫的這本書呢?
「要是現實中真有這麼一個黑木一郎就好了,」男人打了個哈欠,「真是羨慕書中那些分到好處的家夥啊……」
要知道,現在咒術界的資源大多把控在禦三家手裡,就連晉升渠道也隻有他們規定的路線可走,一些咒術師早就對此心有怨言了。
雖然還沒到小說中那種針鋒相對的程度,但如果就這樣發展下去,一定會有同樣的一天。
突然想起什麼,男人打哈欠的動作一頓,連忙看向那印有藤花紋樣的旅館,裡麵的燈已經熄滅,早就沒有人影了。
夜風吹過一動不動的男人,帶來微微涼意。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小說,語氣飄忽。
「啊……不如就告訴上麵,因為天太黑我腳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小心在某個地方睡了一覺不小心跟丟了人,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
「這樣啊,有很大問題啊……」他緊了緊有些漏風的衣服,背影蕭瑟。
看到某個影子遠去,煉獄杏壽郎放下握在刀柄上的手,轉頭說道:「已經離開了。」
早在禪院姐弟抵達旅館的時候,身為劍士的敏銳就讓煉獄杏壽郎察覺到了尾隨的人,隻不過因為對方沒有出手,他才會一直按捺不動。
剛才那人的氣息突然出現了很大的波動,煉獄杏壽郎還以為敵人要發動攻擊了,立刻便進入了戒備狀態。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隻是一場誤會?
五條川微微頷首,「麻煩煉獄先生了。」
禪院姐弟已經從後門離開,今天晚上的目標算是順利達成了。
想到那個孩子平靜地遞給他一堆資料、讓他聯係友人的模樣,五條川忍不住低低嘆了口氣。
這份信任還真是令人感到沉重啊。
一個來自狗卷家的、「黑木一郎」。
而腦子裡裝滿了知識、連腳步都變得沉重許多的禪院姐弟,在看到自家大門的那一刻,神情都有些恍惚。
「佑真,你說,禪院家被革掉以後,是不是就從地主變成了貧農啊?我們是不是要每天五點起床打工來養活一大家族的人啊?」禪院理穗喃喃。
禪院佑真看了自己愚蠢的姐姐一眼,沉痛道:「姐,我認為你可以開始考慮自己的婚事了。」
「誒?為什麼這樣說?」
「我相信未來的姐夫不會讓外甥繼承你的智商……好痛!我突然覺得未來的姐夫說不定還會遭遇家暴……啊痛痛痛!我不說了!不說了!」
……
晨光熹微。
產屋敷耀哉披著一件淺紫色的羽織,坐在窗前靜靜閱讀著鎹鴉送來的信件。
天音夫人動作輕柔地把清茶放到一旁的案幾上,端莊地坐到了青年的側後方。
「是誰送來的信?」
產屋敷耀哉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笑,把信紙遞了過去,「是林寫來的。」
「信中提到的,可都是令我嚇了一跳的好事呢。」
姿容秀雅的白發女子接過,細細閱讀完畢,忍不住彎唇輕輕笑了起來,「看來主公今天的心情會和天氣一樣晴朗了。」
由夏轉秋的季節,天高雲闊,金色的陽光已經從雲上高高灑下,庭院中花木上晶瑩的露珠散發著微光。
案幾上墨綠色的茶杯上方飄著裊裊白霧,兩人靜靜望著窗外的景色,清晨的陽光很快移動到了兩人的膝上。
產屋敷耀哉收回視線,眉目舒展,柔聲對天音夫人的說法表示贊同。
「今天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