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命名草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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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最實用的交通工具,非地鐵莫屬。最有趣的,也非地鐵莫屬,尤其是早晚高峰的地鐵。上了地鐵,人和人都要行貼麵禮,有時候也會和某位中年男士行貼肚禮,和小朋友行踩腳禮,這個空間滿是博愛平等的精神力量,把大家凝結在一起,怎麼晃都晃不散,不給任何人機會摔倒。這麼有愛的一群人都在一個地鐵裡,怎麼稱呼這種友誼呢,就叫鐵子吧。擠在裡麵的時候,我以為我和我的鐵子們已經結合的非常緊密了,不可能給其他人任何空間。廣播裡循環播放不允許在地鐵裡賣藝的警告,我心下疑惑,這個空間,賣哪種藝呢,縮骨功嗎?但後來證實,確實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一天清晨,我嗖嗖嗖擠進地鐵,開始和鐵子們行禮。就在此時,一女子大喝一聲:「你乾嘛!」,另一女子隨即也大喝:「你要乾嘛!」還未等有下句,一人已迅速伸手給另一方脖頸一記如來神掌,被打的女子果斷薅住對方頭發,並順勢在天靈蓋來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我的鐵子們呼啦一下向四周貼緊,肚子大的努力收腹,帶小朋友的拿腿夾住,給中間讓出一大塊空位,任二位發揮。那時我明白,自已淺薄了,地鐵裡的空間就像時間裡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也可以賣藝,大名鼎鼎的中國功夫。

坐在上海的交通工具裡麵穿越城市,可以看到那些晾在外麵的七彩斑斕的衣服;那些正在拆除擴建的工地和一天一個樣的大樓;還有那些貼在建築外牆的大號log,構建起了一個鋼筋水泥的帝國。以前我在海南上學,風景就很不同,海南地下都是水源,所以不能修地鐵,各種交通工具都在路上跑。城市裡是看不盡的椰子樹,出了城市邊界就是一片一片的檳榔園和甘蔗地,也有很多山丘,全都是茂盛的綠色。印象裡廈門的公交風景也很好,很多線路會沿著海邊開,碧海沙灘,天際遙遠,看上一眼心裡就放鬆了下來。家裡的公交也不同,線路很短,終點站停在一片楊樹林。西北的城市,為了防治風沙,多少都種了防護林的,我家種的是白楊,據說有一千三百一十四棵,所以很多戀人會來牽手走一走林蔭道,祈求一生不離不棄。白楊可以長的很高,樹乾筆直,頂端直沖雲霄,葉片的正麵是淺綠色,背麵是泛白的草色,長在高處的由於光照的原因,都會閃著銀光,一起風,整片樹林簌簌作響。西北的樹有西北的樣子,響起來像是一場小軍鼓的演奏,整齊、爽朗,不像江南,所有事物都有一股子纏綿。

這樣長大的我們,分化成了三撥人。一批成績不夠好的,不得不麵臨生存的壓力和無盡的競爭,在弱肉強食的規則中已經用盡心機,曾經那些夢想相較於鈔票,脆弱的不堪一擊。另一批成績好但是理想與現實背離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拿到了一首好牌,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坐上了自已並不想坐上的牌桌,參加一個不想玩的遊戲,一開始就是錯的,牌好不好他們都很難快樂。但還不能說出來,得硬著頭皮打下去,這把牌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扔不起。最後一批或許才是真正快樂的人,他們的理想就是成為這個金錢至上世界裡的有錢人,且真的具備這個技能,從考試開始就旗開得勝。他們很好,他們獲得了自已想要的,後來開始寫書發表演講,告訴別人「你得知道自已想要什麼。」我們活著,沒有月亮,甚至沒有六便士。

我在上海的第二年,就開始幻想著打仗的事,要是上海能打仗就好了。要是打仗,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跑回西北老家,就能在眾多親戚朋友麵前說一個冠冕堂皇的退縮的理由,不會失了麵子又能得到大家充分的體諒。再後來就覺著,生活在國家危難之時的青年,時代賦予他們死亡與動盪,也賦予他們理想。如果打仗,那麼我是不是能活的有價值,能知道自已做一切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迷茫,是和平年代賦予我們的悲情。知道為什麼而活甚至敢為之去死和不知道為什麼活著倒也不敢去死,真說不好哪個更淒涼。

在這扭曲的一切裡,張老師,我讀書時候的導師,是唯一的端正。他作的端正,從不把官僚的一套帶到學術裡;教的端正,一課難求;活的端正,為春天寫詩為學生們處理任何可能處理的問題;尤其是思的端正,在我們言論被封的時候仍在各種媒體媒介不斷揭發事實,他是吃的上飯買得到菜的,但他說「目前吃的到飯,但我不能獨善其身。」他在我心裡是個理想的人生模型,是那種可以遏製自殺傾向的存在,如果是像他一樣活著,那活著也不賴。我曾看到無數情性暴戾極度自私的人在種種社交場合標榜自已,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著實讓人想吐。多少豪言壯語,都不及這一句,「但我不能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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