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2 / 2)
其實……
本來真的沒什麼的。
被他整理出來的房間,當年似乎是作為新人的臥室而設計出來的。
不僅僅隻是那張古董拔步床上雕著蓮花鴛鴦,連窗欞上都是巧妙的「囍」字,水磨石的地麵上隱隱還能看出石榴和花生的紋路。
陸太攀在這房間裡早就住慣了,平時還真沒覺得這房間裡的各種元素有什麼特別,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房子裡忽然多了一個人出來,他卻感到了一絲特別陌生的緊繃感。
心跳比平時更快。
肌肉無法放鬆。
然而這卻並非是平時厭惡他人近身時產生的戒備感,而是另外一種……一種陸太攀無從形容的感覺。
「過來,我看看你的傷口。」
陸太攀從房間一角拿出了自己慣用的隨身醫療包,開口道。
他一個人住慣了,睡房裡沒有其他椅子,蘇涼四處看了看,有點猶豫地坐在了床邊。
而陸太攀此時已經拿著嶄新的繃帶和碘酒來到了他的麵前。
「閉眼,抬頭。」
他又說道。
「麻煩你了,陸隊。」
蘇涼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微微仰起頭。
陸太攀微微俯身,小心地用棉簽沾著點碘酒,替蘇涼擦拭掉了傷口附近殘留的灰塵砂礫。
「唔……」
當棉簽頭碰觸到傷口時,青年吃痛,非常小聲地抽了一口冷氣。
「疼?」
「沒事,陸隊你手已經很輕了。」
蘇涼應道,卻在不自覺間緊張地咬了咬嘴唇。
陸太攀沒在開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視線在掠過蘇涼嘴唇時候,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蘇涼頭上的傷口,要是放在陸太攀昔日的隊友身上,男人大概隻會不屑冷笑,然後叫人用草葉子裹裹算了。但同樣的傷口在蘇涼身上時,陸太攀卻處理得非常小心。
原本隻需要幾分鍾便可以處理完畢的小傷口,陸太攀用了雙倍時間才從床邊站起身來。
「好了。」他對蘇涼說道,然後他遲疑了一下,聲音略啞地補充了一句,「以後身上有傷時,你就別逞強了。」
剛才給蘇涼
包紮傷口時,陸太攀就覺得自己雙臂之下的青年瘦得有些過分,好像隨便一陣風吹來便來將人吹散。
而那畫麵一出現在陸太攀腦海裡,就叫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哦……」
蘇涼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瞥向陸太攀,然後,蘇涼便對上了一雙凶悍而貪婪的猩紅蛇眼。
青年瞬間大腦空白,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究竟要說些什麼。
就在剛才,陸太攀說完那句看似隨意的叮囑之後便已經轉過了身,脫下了外套,露出了精壯乾練的背脊。
而他的背上覆蓋著一滿背的毒蛇紋身,那紋身紋得極其精美生動,特別是其中一條毒蛇,特別有立體感,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從他的背上一躍而出。
蘇涼起碼花了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那條毒蛇之所以如此有立體感,正是因為它本身就是立體的。
那是多年前陸太攀為了保護他,在爆炸中被金屬碎屑直接刺破了背脊留下來的疤痕。
「……後來乾脆我把它紋成了紋身。」
臨睡前,陸太攀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反正不紋也很嚇人,紋的也正好是陸家的標示。」
「我一直都很想謝謝你。」蘇涼這時候已經換上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聽到陸太攀的解釋,他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還是提起了舊事。
「我聽阿昭……我聽陸之昭說,你後來離開了陸家。我還以為我之後再也沒有辦法再對你說謝謝了。如果沒有你,我大概已經死在還上了。我……我真的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陸隊。」
「我也沒想到。」
陸太攀回應了一句。
「……你是星川大學的畢業生,應該能留在海城有個好工作才對,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當老師?」
沉默了一會兒,陸太攀問道。
下一刻,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身側青年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
「沒什麼,就是更喜歡當老師,能夠幫助到偏遠地區的孩子們,我會很開心。」
蘇涼給出了一個相當粗略的解釋。
其實在過去這幾年裡,他總是用同樣的借口敷衍著其他人的詢問。
不,嚴格說起來,這也不能算是借口,隻不過這並不是他躲避到偏遠山村來的真正理由而已。
但奇怪的是,在其他人麵前總是可以心平氣和,理直氣壯的說出來的理由,回應時陸太攀時候,蘇涼卻覺得有點心慌。
謝天謝地的是,陸太攀並沒有多問。
蘇涼以為自己會很難睡著。
然而,鄉村的夜比城裡要安靜許多,男人身上更是有一種讓蘇涼感到無比陌生卻又熟悉的氣息,冰冷,潮濕,馥鬱,讓人想到冰雪和繁花的味道。
當初在遊輪上,蘇涼曾經和陸太攀一同被困在漆黑的地下室,在那個時候,他也曾經在黑暗中依偎在當時還是臥底的男人身側。
在絕望之中隻有那個人身上的香氣是唯一的救贖。
時隔多年,蘇涼終於再一次的被同樣的氣息所縈繞,不知不覺中,青年閉上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的是,給他帶來強烈安全感的男人本人,卻在今夜罕見地失眠了。
瘦弱的青年身上的味道很乾淨。
在入睡之前,蘇涼曾經紅著臉向自己借了浴室和肥皂用來清洗身上的灰塵。
也正是因為這樣,睡在被窩裡的時候,陸太攀可以清楚的在蘇涼身上嗅到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味道。
就像是他用味道覆蓋了對方一般。
陸太攀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身體莫名有一些躁動。
*
第二天陸太攀是因為門
縫另一側傳來的淡淡的香氣而驟然驚醒的,從床上一躍而起的時候,陸太攀全身的肌肉都是繃得很緊。
很明顯房子裡還有其他人,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沒有及時醒來。
蘇涼已經不見了蹤影,被窩裡隻殘留著一絲很淡的溫度以及青年身上那種特有乾淨暖香。
陸太攀立即下了床。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一點一點地走出了房門,然後便看見了客廳飯桌旁那個圍著圍兜,正在忙碌的背影。
「蘇涼?」
「哎呀——」
聽到了忽如其來的低語,蘇涼驟然回身,然後便被不知何時湊到自己身後的男人嚇了個半死。他手上還端著一盤白麵的饅頭,這時候因為驚嚇,盤子差點直接摔在了地上。當然,下一秒陸太攀驟然出手,直接托住了盤子,並且將那些饅頭一個一個放在了碟子裡。
「陸隊?」
陸太攀看了一眼盤子,挑了挑眉梢:「是白麵?」
蘇涼此時都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我姐讓我帶來的,我,我就是想謝謝你讓我過夜……」
所以一早上蘇涼便爬了起來做了一桌小菜。
其實菜都很簡單,饅頭,小鹹菜什麼的,看得出來都是蘇涼自己帶的。
其實廚房裡還有雞蛋和臘肉,不過蘇涼大概是顧忌到這都是陸太攀的食物沒敢動。
陸太攀看了一眼,聲音已經放軟了:「廚房裡有雞蛋。」
他提醒道。
蘇涼臉有點紅:「你要吃雞蛋麼?那我去做——」
結果陸太攀一隻手就把他壓在桌旁坐著不動了。
「你先吃。」
男人聲音中還殘留著晨起時自帶的沙啞。
然後,他進了廚房,一邊刷著牙,一邊單手敲開雞蛋,給蘇涼煎了足足四個荷包蛋。
順便,陸太攀又給自己下了一碗光麵條。
光麵條倒是簡單,裡頭就放了一小勺白花花的豬油,有灑滿了紅彤彤的油辣子。
蘇涼有點局促地看著陸太攀把早飯做好,滿臉都是不好意思。
他有點懷疑陸太攀不愛吃自己帶來的饅頭和鹹菜。
然後,就看對方伸手把饅頭接過去。就著醬菜荷包蛋幾口吃完,最後還把一海碗麵條也吃完了……
嗯,陸隊食量大概是自己的五六倍吧。
蘇涼震驚地看著陸太攀風卷殘雲地把東西吃完,眼睛都睜大了。
「嗯,這貓魚醃得好,」就在這時,陸太攀吃到了蘇涼帶來的一小塊貓魚,眼睛微亮,忍不住說道,「你姐手藝不錯。」
蘇涼垂眸有點辛苦地吃著陸太攀親手煎的荷包蛋(有點焦了),半晌,微紅著臉,小聲說道:「是我醃的,你要是喜歡吃下次我醃一罐給你。」
陸太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已經快飽了,這時候莫名又有點餓。
「好。」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