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 / 2）
他抬起頭來，漆黑淩亂的半長發下，露出了一張蒼白漂亮的臉，赫然是下午剛剛離開了學校的轉學生。
在這陰沉灰暗的氛圍之中，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下，由死復生的轉學生幾乎鋒利的美貌尤顯詭譎，帶著些鬼氣森森的妖異。
他注視著三年a班的所有人，抿了抿唇，嘴角揚起了極微小的弧度，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來，鉛灰色的眼瞳清透無塵。
與齊木流弦聲音同時響起的是，象征著遊戲結束的冰冷提示音。
【任務倒計時歸零，本次任務結算中……】
而赤司征十郎沒有管提示音，他赤金的異瞳緊緊盯著齊木流弦，語氣有些失控，帶著些強硬，近乎逼問地說道：「齊木同學，你怎麼回學校了？」
「我來上晚自習。」齊木流弦維持著那樣奇異的微笑，給出了一個合理又平常的理由。
但赤司征十郎卻隻覺得荒謬至極，他不肯這樣接受這樣敷衍的理由，頭腦卻稍稍冷靜下來，醞釀了一下措辭，他揚起了溫和的微笑，「走讀生的話，應該不用上晚自習吧，太晚回去是不是不太安全？」
「嗯。」他用鼻音應了一聲。
齊木流弦不擅長解釋，但他還是說了，這其中可能有點他對赤司征十郎的好感度值算是比較高的原因，「就隻有今天而已。」
「飯沼老師說，我今天的請假單被允子用掉了。」他慢吞吞地說道，「因為是走讀生，所以可以回家休息，但是沒有請假單的話，晚自習一定要來上，學校會檢查的。」
他們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沒有人敢出聲打擾他們。
請假單、請假單。
赤司征十郎這才明白了這張請假單的意義，允子離開了，齊木流弦就會回來頂替她，也就是說，最開始在教室裡的其實就是二十九個人。
而還有誰，比死而復生的轉學生更適合扮演鬼的角色呢？
鬼是不算在人數之中的。
是齊木流弦隱藏了小室智江，或者說他就如同四角遊戲裡的那樣，將自己的角色與小室智江的角色重疊在了一起，將小室智江也變成了鬼，讓他們在清點人數的時候，將他們兩人一起忽略了過去，得出教室裡隻有二十七人和一隻鬼的結論。
而那個任務提示恰恰是玩了一個文字遊戲，故意將齊木流弦排除在外，像是在暗暗示鼓勵著他們的思考，從側麵肯定了他們以為班級裡隻有二十七人的猜測，讓他們一無所知地掉進了陷阱之中，以為失蹤事件早已發生。
但實際上，很有可能在那時候，鬼還受製於規則無法行動，在完成四角遊戲以後，他們才將齊木流弦解放了出來。
赤司征十郎麵色緊繃，眼神冰冷。
這根本不是什麼推理遊戲，而是數字的遊戲，文字的遊戲，齊木空助根本沒打算按照遊戲規則來，他隻是在玩弄著他們，享受著掌控他人的樂趣而已。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其他人類在他眼中都隻是蠢鈍的猴子，根本不配跟他在同一層麵進行比較。
恰在這時，每個人的手機上都響起了叮咚一聲。
【任務結算完畢。】
【任務名稱：四角遊戲】
【任務簡述：今天夜裡，t中學發生了一起失蹤案件，請調查出事件的真相。】
【參與人數：28人（失蹤者1人，生還者27人）】
【任務進度：50%（你親眼目睹了同學的失蹤，但混亂紛雜的思緒卻讓你沒能看透真相。失蹤者的形貌停留在此刻，永不流逝。）】
【注：本次任務為集體任務，取任務完成度最高者進行結算。】
【開發者批注：小弦看起來玩得很開心，看來你們也還是有點存在的價值的。】
【因集體任務進度過低，開啟懲罰模式，下一晚遊戲難度升級，淘汰人數1，請玩家們提前做好準備，以充沛的精神、強健的體魄迎接下一次挑戰！】
所有人都如遭雷劈，沒有弄懂這是怎麼回事。
「等等！這不是找到點名冊就可以結束了嗎？我們已經找到了啊！所有人都在上麵簽了字！」
有人一把奪過了齊木流弦擱在桌子上的點名冊，高高舉起，焦急地朝著那不知名的存在辯解著。
理所當然的。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赤司征十郎站了出來，他沒有回避自己的失誤，隻簡單明了地將他們進行四角遊戲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
「小室給我們講解了原版四角遊戲的規則……」
而也正是在這復盤的過程之中，赤司征十郎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四角遊戲是早年流行的遊戲，黃瀨涼太也說過，是在他小學的時候流行過一陣，之後就因為父母家長的管教漸漸消失了，而就連小時候常玩這種遊戲的黃瀨涼太都記不太清原版的遊戲規則，這麼多年過去了，失蹤的小室智江在講解四角遊戲的時候，竟然條理清晰、毫無遺漏。
這樣想來的話，好像在四角遊戲之前，小室智江就顯出了些不尋常的地方來了。
他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寡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又時常一反常態，膽子大到能做出頭鳥，去搶死者的東西，舉止矛盾又奇怪讓人困惑不已，這樣的人，比起安分膽小的人，自然是更能吸引赤司征十郎注意力的。
打從小室智江第一個沖齊木流弦搭話開始，赤司征十郎就有在注意他了，因而也注意到他拿走齊木流弦的學生卡的舉動。
難道，會是那張學生卡有什麼問題嗎？
「怎麼會這樣……」
有人露出了沮喪的神色，倒是沒有人去責備赤司征十郎的失誤，他們也清楚如果是他們處在那種境地裡，也會被迷惑的。
今天的任務就夠難的了，本來以為隻是簡單的尋物任務，結果其中竟然還隱藏著四角遊戲這樣的隱晦線索，讓赤司征十郎都翻了車。
而明天晚上的任務竟然還會再一次升級，第一晚死亡了一人，第二晚失蹤了一人，他們也算是看出來這個遊戲的規律了，既然如此，那個淘汰人數1，也就是說，明天晚上是會淘汰掉兩人的。
大部分的玩家都因為遊戲難度的升級而感到了焦慮。
但齊木流弦卻沒聽懂他們在談論什麼，隻是安靜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他扌莫了扌莫自己的書包，裡麵的東西在白天都已經被他們分完了，隻剩下那本寫著問題和建議的筆記本，但此時他的手指靈巧一探，指縫間卻忽然出現了一張薄薄的卡片。
那原本是屬於齊木流弦的學生卡，此時上麵的照片卻印著另一人的麵孔。
齊木流弦注視著上麵小室智江凝固著的、平平無奇的臉，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特別小聲地說，「謝謝你陪我玩遊戲。」
小室智江嘴角微翹，竟像是回了齊木流弦一個微笑。
【好感度40】
「現在，我們扯平了。」齊木流弦自言自語般說道。
3
齊木流弦才想起來，他之前是見過小室智江的。
在他轉學過去以前，生性寡言、長相平凡又性格古怪的小室智江是班上不良欺負的對象，但在極度排外的地方學校裡，轉學生是很容易變成下一個目標的。
在齊木流弦轉到那個班級的第一天，小室智江就盯上了他，言語煽動著欺負著自己的那些「朋友」將對自己的興趣轉移到轉學生身上，極力地想要擺脫先前那種如地獄般的生活。
反正他們隻是生活無趣、渾渾終日，想找一個打發時間的受氣包而已，是誰都無所謂。
隻不過小室智江沒有想到，齊木流弦僅僅隻在那個學校待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立刻又轉走了，他的計劃甚至還沒有開始就無疾而終了。
齊木流弦在見到小室智江的時候，也絲毫沒能想起這是自己曾經的「同學」，畢竟他去過的學校太多，真的要認真算起同班同學的數量的話，可能是普通人的十幾倍了，而其中的大部分，他都隻留下了淺薄的印象。
甚至連小室智江，也是因為他先後兩次主動來招惹自己，所以才逐漸回憶起了一些片段。
但這也讓他意識到了些不對勁。
因為之前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遊戲裡的晚自習很快就結束了，在放課鈴再一次響起以後，齊木流弦就離開了教室。
走之前，赤司征十郎似乎叫了他兩聲。
但今日對話量超標的齊木流弦隻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有些心虛地急匆匆走了。
【今天玩的開心嗎？】
齊木空助這時候冒了出來，帶著些得意的語氣問道。
【當鬼的體驗很不錯吧，像是變成了楠雄那樣的超能力者一樣，感覺自己心想事成、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到，改天我也想試試看那種感覺呢。】
齊木流弦不吝於誇贊，「空助哥做得很棒！係統的反應很靈敏，自主學習能力也很強，就算是我突然的一個設想，都能夠非常完美地實現。」
【哈哈哈哈，我也沒有想到小弦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齊木空助的聲音在齊木流弦的腦海之中響起，是帶著些驚嘆的。
【真是出乎意料的人物扮演，我收集到了很好的數據哦。】
【任務名稱：招魂】
【任務簡述：今天晚上，t中學體育館的倉庫裡，正在進行一場四角遊戲，你，作為被招出來的鬼魂，要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哦。】
【任務進度：100%（真是令人驚艷的精彩表演！）】
【任務獎勵：流弦的照相機x1】
任務獎勵讓齊木流弦不自覺一愣，能在遊戲裡也繼續自己的攝影愛好，當然很好，但他現在還沒有心情注意這個。
他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之上，稍稍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空助哥，我覺得，那些nc們有些眼熟。」
【那是當然的。】
齊木空助語調輕鬆地承認了。
【憑空創造出來這麼多nc的人設性格工作量太大了，我就偷懶直接借用了你以前同學的身份了。】
他開玩笑般說道。
【你要是去網絡上搜索一下他們的名字，說不定還能找到詳細的資料呢。】
齊木空助的說法不無道理，齊木流弦對他的信任也是不可動搖的。
他想了想，空助哥想要創造出來的是一個完全模擬現實世界的虛擬社區，既然如此，nc的數量想必也是數以千計的，直接采用現實世界裡原有的人設確實更加方便。
「就是，有點不太習慣。」齊木流弦說，「跟現實的相貌簡直一模一樣，知道了這一點以後，再去嚇唬他們，總感覺很難為情。」
齊木空助開朗的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小弦真可愛。】
他說。
【就算是真的，你嚇唬他們也隻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那裡麵的大部分人不都對你做過壞事嗎？】
遊戲裡的夜風冰涼，帶著微微濕潤的黏膩感受，每一處細節都如同真實世界一般，讓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齊木流弦舒服地走在空無一人的漆黑街道上，淺灰色的眼瞳遙遙地望向遠方。
「是嗎？但我都不太記得了。」
齊木流弦經過了一家醫院，忽然發現在這座全然漆黑的城市裡，醫院中竟然有一麵窗亮了起來。
他遲疑地停下了腳步，想到了拿著請假單離開了學校的城戶允子。
「空助哥。」
他仰頭看著那一點漆黑城市裡突兀的微光，好像能想象到，這座城市裡如同星子般接二連三亮起的萬家燈火。
齊木流弦問道：「這個城市裡，以後也會變得滿滿當當嗎？」
【如果你不想的話，就不會。】
齊木流弦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是空助哥你的作品。」他說，「要以你的意誌貫徹下去。」
【也許你會後悔哦~】
齊木空助略感不妙，隱晦地提醒道。
「怎麼會呢？」齊木流弦有些疑惑，「空助哥你發明出來的這座城市，一定會成為許多人的治愈之城的。」
「能夠帶給人希望的東西會在這裡麵閃閃發光。」
這樣說了以後，齊木流弦下了決心，「明天去跟他們道歉吧。」
「讓他們受到驚嚇，是我的不好。空助哥創造出來的nc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是我冒犯了他們，這座城市裡要是隻有歡聲笑語就好了。」
或許是醫院裡點亮的那一扇窗忽然激起了齊木流弦身為攝影師的感性，他由齊木空助隨口胡謅出來的理由一路暢想到了遙遠的未來，隻覺得這裡會成為真實存在的烏托邦，為無數身體或精神受限製的人帶來全新的生活。
齊木空助想，完蛋了。
弟弟對自己的濾鏡太厚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