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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在角落,垂著頭,一動不動。
「子夜。」我輕輕呼喚他。
他依然一動不動,比起我,他倒更像隻受驚的小動物。
我趕緊把拿破侖遞過去:「叉子就在旁邊。」
而他根本不動叉子,他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接著迅速吃了起來,他的腮幫子快速運動,吧唧吧唧,吃得狼吞虎咽,奶油沾到了他漆黑的發絲上。
我驚訝地觀察著他——我還是頭一次這麼近地觀察他——他黑發蓬鬆淩亂,脖頸的皮膚十分蒼白,寬大的藍白條紋睡衣裹著他瘦削的身體,看起來,隻是個不修邊幅的病態少年。
他過長的頭發擋住了臉,指甲長,裡麵盡是髒汙,沒有穿鞋,腳底黑黑的,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鐵鏽味……
但再怎麼看,他也是個人,不可能是鬼啊?
「你真的是鬼嗎?」我問。
他似乎噎著了,咳嗽了起來。
我趕緊給他遞水,他大口大口地吞了進去。
「子夜,你是人吧?」我問,「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
「不……」 似乎太久沒說話了,他的聲音極啞,像生鏽的彈簧。
太過微弱的拒絕立即被巨響掩蓋——我忘記關窗,狂風掀上了門。
門就在我背後關上,任我膽子再大,這次也嚇得尖叫出聲。
他仰頭看我:「你……」
我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左臉有著猙獰的傷疤,血肉外翻,眼睛被擠得變形,傷口一直蔓延到頭皮,看著猶如惡鬼;右臉雖然沒有傷,也滿是汙漬,嘴角還沾著奶油。
「別……別看我!」他大叫一聲,蠟燭滅了。
作為驚悚片愛好者,我清楚驚悚片的套路。往往長相猙獰的「鬼」都有善良的一麵,他們最討厭被人恐懼。於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子夜,我不怕你。」
「騙人……大家……都怕我!」
「我看到你的傷,隻會痛恨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那樣……隻是半張臉,沒關係的,我帶你去洗洗。」
「洗也沒用!」
「聽姐姐的話,洗個澡,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觸動了他,他突然溫順了起來。
我帶著他去浴室。
他是可以站立的,隻是他似乎討厭站立,他更喜歡爬行。
我脫掉了他的衣服,他一直垂著頭,不動,也不掙紮。
他的身體和臉一樣,近一大半都有傷。他弓著背,能看到他肋骨的形狀,太瘦了。
但他骨架生得好,肩寬且平,長得又高,我頭頂才到他的鎖骨。
我讓他坐在浴缸裡,這樣輕鬆多了。
給他洗澡的時候,他乖得像隻大狗狗。
一開始水都是髒的,很快,水就變乾淨了,而他白淨的臉、骨節分明的手指逐漸露了出來。
「看看你自己。」我用手捂住他的左臉,讓他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不看……」他相當抗拒。
我一邊將鏡子中的水霧抹開,一邊陶醉地說:「你是不是對自己的長相有什麼誤解?這麼漂亮的眼睛,這麼高的鼻子,這麼細膩的皮膚!你的左臉確實傷得嚴重,但可以修復啊,就算不修復,也會是你獨一無二的特點,一張臉結合了天使和魔鬼,這麼獨特誰會怕你呀!」
他終於抬眼看向鏡子,有些怔忪,不知是在看他自己,還是在看眉飛色舞的我。
我可不是在吹彩虹屁,他實在是長得好看,完全符合我的審美——皮膚蒼白,睫毛濃密,瞳仁漆黑,眼角帶紅,就連黑眼圈似乎都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隻為讓他多增加一分陰鬱美。他高高的鼻梁中間那一小節骨頭讓他好看又不庸俗。他頭小,典型的v形臉,但側麵又完全可以觀賞到下頜角的剛毅和優雅。
唉,說實話,就連大學的校草也完全比不上他,他的右臉簡直好看得像是精雕細琢的人偶,我要是長得有他一半好看也不至於一直是單身狗。
「而且你是一個非常溫柔的男孩子。」我補充道。
「溫柔?」
「我生病的時候你照顧我,你幫我解題,你每天當我的樹洞聽我說話,你回應我的留言,我怕雷的時候你還專門過來陪著我,你說你溫不溫柔?」我笑嘻嘻地說。
「我隻是……太無聊了。」他垂下眼睫,耳廓有些紅。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