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三十念念（1 / 1）
慶宣三年,陸謙在翰林院供職也已經有三年。/br/br 裴知衍平視著麵的人，「升任詹府府丞的文書就在這裡，不日便可去述職,為何要自請遠調。」/br/br 陸謙覺得他實在是多問，為何要遠調，旁人或許不清楚,但裴知衍如何會不知。/br/br 三年來,他送去江寧的信全都如石沉大海般，得不點點回應，他還曾次親自趕去江寧，可就是那麼巧，但凡他過去,陸念必然不在溫府，就好像是提知道,故意躲避。/br/br 「我隻是回江寧探親,季的光景也就回來了。」,「了我會給大哥寫信。」/br/br ——分別時的話還在耳邊，全是假的。/br/br 整整三年,他隻能從溫姨娘口,得那麼點點於念念的消息。/br/br 陸謙道：「官想去親眼看看這天世道，為黎庶百姓謀求福祉。」/br/br 「父親同意麼？」裴知衍意有所指。/br/br 陸謙沒有點遲疑，「家父那邊,官自會想辦法。」/br/br 裴知衍略頷首,「想好，這份文書今日不要，將來若再後悔。」/br/br 「不會。」陸謙語調平緩堅定，「官已經決定好,還望大人成全。」/br/br 這三年裡，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讓自己放，然而卻隻是徒勞，刻他已經想得足夠清楚。/br/br */br/br 才過三月，江南已經是杏梢紅，春鳥鳴。/br/br 南的船隻停靠在渡口邊，陸謙襲清簡襴衫自船上來，後隻跟了個隨從。/br/br 林禹環看了圈，道：「大人先在處歇會兒，屬去雇馬車，約莫入夜就能鬆陽縣衙門了。」/br/br 陸謙淡淡吩咐：「先去溫府。」/br/br 輛不起眼的馬車自長街上駛過，陸念手裡抱著高高的摞書冊與它擦肩而過，走進了後麵家還未掛上招牌的鋪子。/br/br 「我來吧。」麵伸來雙手，從陸念懷裡將書冊接過。/br/br 陸念朝何安時感激笑，「今日真是多謝了。」/br/br 陸念輕拭了拭鬢邊的細汗，將發絲挽至耳後，嘴裡渴的厲害，走桌邊倒茶。/br/br 「與我就不必這麼客氣了吧。」何安時笑著將手裡的書分門別類，放置架子上，半回過頭道：「等過幾日這書齋開起來了，請我來喝上杯就是了。」/br/br 陸念咽口的茶，朝他笑道：「這還不好說，這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看不如就今日吧，我做東，請去玲瓏齋吃酒。」/br/br 玲瓏齋是江寧最好的酒樓。/br/br 何安時拍去手上的灰，接過陸念遞來的茶盞，「那我就卻之不恭了。」/br/br 早陸念所辦的那間詩社，在她離開江寧之後就漸漸荒廢了，後來何安時重新辦了名為「方寸間」的詩社，陸念回來之後經常會去，人來二去也就熟絡了。/br/br 這次陸念開書齋，何安時就忙忙後的幫了不少。/br/br 陸念扭頭對在旁擦架子的婢女芙蕖道：「回府說聲，我遲些回去。」她簡單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站起來又說：「也別收拾了，明日我們早點過來就是了。」/br/br 芙蕖應聲道：「婢子將這裡擦完了就回去。」/br/br 陸念點點頭，與何安時同走了出去。/br/br 玲瓏齋的夥計認得人，給安排了個雅座。/br/br 說是吃酒，落座後何安時卻隻讓上了茶水。/br/br 見陸念投來詢問的目光，何安時笑了，「我想了想，這酒還是該輪開張那日再喝，說呢？」/br/br 陸念跟著彎起唇角，「也是。」/br/br 人邊吃著飯閒談，等各自回府已經過了酉時。/br/br 門房劉伯見著陸念回來，跑石階，眉開眼笑道：「三小姐可算回來了，就等著您了。」/br/br 陸念見他喜出望的樣子，不由得跟著笑起來，「什麼那麼著急？」/br/br 劉伯還賣了個子，「小姐進去就知道了，您見著人定高興。」/br/br 人？陸念眨眼問：「誰來了？」/br/br 劉伯催著她往裡走，「是從京來的。」/br/br 陸念愣了愣，莫非是阿央來了？她神色喜，走得都較剛才快了。/br/br 陸謙坐在花廳內，微垂著眸，認真傾聽溫老夫人說著這些年來有陸念的，偶爾抿唇微笑，或是追問上句。/br/br 溫家幾代商賈，唯獨少了讀書人，像陸謙這樣滿腹書卷氣，端方雅正，又沒有點架子在上的世家公子，溫老夫人是哪哪都覺得好。/br/br 更何況他又是陸家長子，闔府上都是客客氣氣的。/br/br 溫老夫人看了看天色，正想說讓人去尋陸念，就遠遠看見人來了。/br/br 「這不就回來了。」溫老夫人朝陸謙道：「她見著來，定高興壞了。」/br/br 會高興嗎？但願吧。/br/br 陸謙鬆開緊握的手，轉過頭朝屋看去。/br/br 陸念提著裙子走得很快，發絲被微風吹拂起，月色照印在她上，出落得比三年還要明艷動人。/br/br 陸謙不知多少次在夢裡見她，可她就像是隻蝴蝶，隻在他指尖停留瞬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陸謙再次緊握雙手，千多個日夜，他終於又看她了。/br/br 陸念匆匆跨進花廳，臉上的歡喜卻在看座上之人的那刻，消失的乾乾淨淨。/br/br 溫老夫人朝她招手，打趣道：「怎麼還愣著了，不認得是誰了？」/br/br 陸念呼吸變得艱難，看著眼溫柔望著自己微笑的男人，隻覺得恍如隔世。/br/br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陸謙……/br/br 陸念收起笑容的那刻，陸謙便知道是他妄想了，哪來的高興，隻有驚嚇罷了。/br/br 她不願再見他。/br/br 「念念。」陸謙的聲音很輕，卻萬分清晰的傳入了陸念的耳朵裡，連帶著她的心也猛然顫。/br/br 陸念勉強讓自己笑，「大哥。」/br/br 互道句稱謂之後，就沒有了言語。陸謙心口忽然就落塊，三年，足夠他們變成陌生人。/br/br 溫老夫人以為人是多年不見所以生疏了，笑著打圓場，「次大哥來的時候，不是跟著舅舅去買貨，就是去了廟裡，次都沒見上，不是回來還抱怨？這次總算見著了，高興得不會說話了？」/br/br 陸念垂眸拂了鬢發，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如常，她笑吟吟的在陸謙旁的位置坐，開口就像有說不完的話，「大哥怎麼有空過來？我姨娘和父親可好？有沒有替我去看過阿央的那個孩子？」/br/br 「子問這麼些，我哪來得及回答？」陸謙說，他如果不打斷，隻怕她就準備要不停問去。/br/br 陸念唇角略微收緊，而後又赧然笑，「那大哥慢慢說。」/br/br 陸念稍傾著，看似認真在聽，實則陸謙說得什麼，個字都沒進她耳朵裡。/br/br 陸念心緒煩亂無章，三年了，都過去那麼久，那些不該有的……想必也已經過去了……/br/br 陸謙落話音已有會兒，陸念依舊抿著笑，聽得認真。注意陸謙在看自己，才驟然回神，局促的笑笑。/br/br 溫老夫人對陸謙道：「我讓人帶大哥兒去院子，今日也不早了，路舟車勞頓，先去休息。」/br/br 陸謙謝過溫老夫人，低眉朝陸念笑：「不如念念送我過去吧。」/br/br 陸念若無其的應，「大哥跟我來。」/br/br 她提著燈走在麵，「那裡是瞻星亭，往麵是竹海，再過去就是懷石居，住在那裡，園子裡逛逛也方便。」/br/br 陸念刻不停地說話，仿佛隻要停來，二人之間剩的就隻有尷尬和無所適從。/br/br 「念念。」陸謙在後麵叫她。/br/br 陸念步子不停，越走越快，「麵就了。」/br/br 手腕被陸謙從後麵拉住，陸念還繞在口的尾音，生生被掐斷，同時反應激烈地揮開他的手，向後退開。/br/br 偽裝出來的兄妹和睦，搖搖欲墜。/br/br 陸謙靜靜看著自己抓空的手，眼裡有什麼暗了去，他將手背在後，「地上有塊石頭。」/br/br 陸謙本就是個內斂的人，在翰林院的幾年沉澱，讓他變得更加沉著從容，不露聲色。/br/br 陸念去看腳邊，果真有塊石頭，夜裡看不清，容易被絆倒。/br/br 所以陸謙剛才拉她的手是因為這個……陸念深呼吸閉了閉眼，笑得僵硬，「多謝大哥提醒。」/br/br 陸念繼續朝走去，「不知大哥何時啟程回京？」/br/br 陸謙再克製不住，扯著嘴角冷笑，就這麼迫不及待盼著他走。其實又有什麼可奇怪的，他不是早就已經知道她的選擇。/br/br 陸謙心裡不舒服了極點，困苦了整整三年的隻有他而已。/br/br 吐出口鬱積的濁氣，道：「我剛才說得話，真是個字都沒有聽。」/br/br 無奈的語氣與從如出轍，陸念臉色微哂。/br/br 「我調任江寧之的鬆陽縣，擔任知縣。」陸謙凝著陸念因震驚而睜大的眼睛，淡淡道：「所以這次來，便不走了，上任之就暫住在溫府。」/br/br 陸念將他的話拆開了揉碎了，終於弄懂他說得什麼，笑得僵硬，「大哥就不要開玩笑了。」/br/br 有陸居衡給他鋪路，他何須要千裡迢迢來地赴任。/br/br 陸謙平靜的過分，「沒有開玩笑，我想了三年，這是深思熟慮，再清醒不過的決定。」/br/br 四目對，他深不見底的瞳眸所暗藏的深意，讓陸念句話也說不出。/br/br 「念念。」陸謙朝她跨了步。/br/br 陸念竭力讓自己冷靜來，「大哥調任地歷練幾年也好，若是能做出些功績，將來對仕途也大有幫助。」/br/br 陸謙沉默了會兒，「走吧。」/br/br */br/br 陸念看著窗曦照升起，抬手覆在酸澀的雙眸之上，整整夜，她都沒能合眼，翻來覆去想得全是陸謙。/br/br 芙蕖推門而入，「小姐醒了。」/br/br 「嗯。」陸念無精打采的應了聲，坐起道：「我自己來吧，不用伺候了，收拾收拾，我們去書齋。」/br/br 芙蕖遲疑了，「那大公子那裡？」/br/br 陸念道：「書齋忙，我也顧不上大哥，祖母自會招待。」/br/br 陸謙不是很快要去縣衙上任，在他走之，她就避著點。/br/br 書齋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三日後就是開張的日子，陸念看著自己手操持起來的鋪子，雖然累，心卻很充實滿足。/br/br 快傍晚的時候何安時來了書齋。/br/br 他將手裡的本書給陸念，笑道：「這個給，從謝兄那裡贏來的。」/br/br 謝崇陸念也認得，她接過書跟著笑起來，「他輸給什麼了？」/br/br 何時安稍動肩，「對弈，輸了我半個子。」/br/br 陸念唇邊抿著笑，翻了頁書，眉心逐漸顰起，「我瞧著這本……怎麼好像是季先生的真跡？」/br/br 「是麼？」何時安往陸念旁靠近過去看，「我還真沒注意，這回倒是得便宜了。」/br/br 陸念把書還給他，「這貴重了，我不能收。」/br/br 何時安抬手擋了回去，掌心輕抵在陸念的手背上，不以為意道：「算是我送的開張禮。」/br/br 陸念還想拒絕，何時安搶先道：「反正也是我贏來的，就當借花獻佛了。」/br/br 就在陸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時候，道清清淺淺的聲音傳了過來。/br/br 「念念。」/br/br 陸念熟悉這個聲音了，溫和的宛如冰破雪消時的第縷春意。當年她去陸府，第次聽他的聲音，便是這個感覺。/br/br 陸謙站在鋪子，似笑非笑的勾著唇，也不知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