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跳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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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前帷帳垂落,安神香並不安神。
像猛虎舔舐獵物的殘骸。
秦鈎握住扶遊的雙手,把他壓在榻上。
扶遊試著掙紮,可是在秦鈎眼裡,比小黃雀撲騰還沒力氣。
可他總是這樣亂動,秦鈎也很煩躁。
「砰」的一聲,秦鈎一拳砸在扶遊腦袋邊的床板上。
扶遊被嚇得呆了一下,傻傻地看著他。
秦鈎冷聲道:「別亂動,你再動我就去找你的晏知哥哥。」
扶遊看著他,眼睛濕潤。秦鈎哽了一下,語氣仍舊冷硬:「哭什麼?你不喜歡我了嗎?你很喜歡我的,本來該是三年前做的事情,但是我想著你年紀小……」
扶遊趁機拿起擺在榻邊的銅製花瓶,照著他的腦袋,敲了下去。
「嘭」的一聲悶響,秦鈎的話被打斷了。
扶遊屏住呼吸,可是秦鈎隻是晃了兩下,並沒有暈過去。
他抬了抬頭,活動了一下筋骨,緊緊地咬著後槽牙,盯著扶遊:「你在乾什麼?」
扶遊握緊花瓶,剛抬起手,準備再給他一下,然後就被秦鈎握住了手腕。
秦鈎咬牙道:「你還想給我來一下?」
他緊抓著扶遊的手腕,扶遊也緊緊握著花瓶。
秦鈎拽著他的手腕,把他拉起來:「行行行,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找你的晏知。」
扶遊抱著花瓶,試著往邊上走了幾步。
秦鈎怒道:「去啊!去找他啊!」
去就去。
扶遊抱著花瓶,扭頭就跑,連披風也沒穿。
他推門出去,在外麵守夜的崔直顯然聽見了裡麵的爭吵,他一出來,崔直就立即迎上前。
「扶公子……」
扶遊沒有理會他,大步跑下台階,直接跑出了養居殿。
崔直從台階上撿起一隻鞋,連忙拿著一支蠟燭,走進殿中。
裡間一片狼藉,跟剛打完仗似的。秦鈎坐在榻邊,陰沉著臉,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崔直小心地走近,秦鈎看了他一眼,就霍然站起身,走到外間。
「陛下……」
秦鈎沒應,隻是在案前坐下,像沒事人一樣,批奏折。
崔直嘆了口氣,壯著膽子,問道:「陛下,扶公子跑出去了,跑得急,鞋都跑掉了。」
「不用管他。」秦鈎咬著牙,「小東西翅膀硬了。」
崔直應了一聲,轉身喊人進來,把裡間收拾了。
等他帶著人從裡間出來的時候,秦鈎忽然喊了一聲:「崔直。」
崔直回身:「是,陛下。」
「派人去鳳儀宮。」秦鈎頓了頓,捏緊了手裡的筆,語氣低沉,「把那個小倌接過來。」
「陛下,這何苦呢?陛下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指定是不喜歡他,喊他過來,無非是為了氣扶公子,何必呢?」
「要你多話?去。」
*
又在下雪了。
扶遊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出養居殿,在黑暗裡瞎轉,很難才找到前往鳳儀宮的路。
鳳儀宮是皇後的住所,他先前為了不牽連晏知,沒怎麼去過。
現在陛下親口讓他去,他當然要去。
扶遊兜兜轉轉,還在雪地裡跌了幾跤,才找到了鳳儀宮。
他趴在宮門上拍門,用最後一點力氣喊道:「兄長!」
所幸守夜的宮人還算細心,沒有讓他等太久。
宮門一打開,扶遊就直接撲進去了。
他摔在雪地上,一抬頭,已經睡下的晏知正披上衣裳,從房間裡走出來。
晏知一見是他,趕忙上前把他扶起來,難得朝底下人發了火:「乾站著做什麼?去燒熱水、煮薑湯。」
他也不先問扶遊怎麼了,就直接把他背起來,帶回房裡。
走廊拐角處,那個新來的小倌懷玉被吵鬧聲吸引出來,正躲在牆角偷看。
晏知看了他一眼,低聲吩咐:「找幾個人看著,別讓他作妖。」
可是下一刻,崔直就帶著人過來了。
晏知背著扶遊,回過身:「請問公公,有什麼事?」
扶遊躲在他背後,搭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覺收緊了。
晏知回頭看他:「沒事。」
崔直上前,先看看扶遊的狀況:「扶公子可還好?來的路上是不是迷路了?老奴安排了人在來鳳儀宮的路上找公子,都沒找到。」
扶遊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卻說不出話。
晏知照顧他的情緒,往後退了半步,又問:「養居殿那邊有什麼事?」
崔直輕聲道:「陛下傳召懷玉公子。」
晏知回頭看了一眼,見扶遊神色平靜,波瀾不驚,便道:「懷玉在偏殿,你去請吧。」
崔直卻又對扶遊說:「扶公子不必掛心,陛下且批折子呢,就是發脾氣,才……」
扶遊顯然沒在聽,晏知背著他,正色道:「他也夠狼狽的了,我先帶他進去收拾收拾吧。」
「誒。」
崔直目送兩人進殿,嘆了一聲,才讓人去偏殿請人。
侍從們帶著懷玉離開的時候,扶遊正坐在椅子上,身邊放著一大盆淘乾淨的雪,晏知坐在他麵前,挽起衣袖,抓了把雪,蓋在他凍得通紅的腳上。
他們無暇顧及其他地方。
鳳儀宮宮門關上,晏知嘆了口氣:「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扶遊隻是說了一句:「秦鈎發瘋。」他小聲地說了一句:「兄長,我撐不住了,我好像撐不到春天了……」
「別胡說。」晏知再抓了一把雪,幫他搓搓腳,「有感覺了嗎?」
扶遊沒有回答,晏知抬頭,見他呆呆的,便道:「晚上肯定不回去了吧?跟兄長一起睡?」
扶遊還是沒什麼反應,晏知嘆了一聲。
用雪把凍傷的地方都搓熱了,才敢用毯子把扶遊裹起來,晏知把薑湯遞給他,讓他慢慢喝,然後出去一趟。
廊下,晏知對侍從道:「明天一早給家裡傳信,知會幾個世家,一起上奏折。」
侍從遲疑道:「公子,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萬一陛下那邊不肯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