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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過去,魔尊從未想過,原來「心軟」這個詞,也有同自己掛鈎的一天。
可,今時今日,他的的確確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擁有一顆柔軟的心髒。
起初,魔尊想,此人這麼愛他,日後等他恢復成過往的模樣,豈不是會讓他欣喜若狂?
但是,他仔細想了想,忽然又覺得,能擁抱著自己的屍體入眠,對這個癡情人來說,才是上天最大的饋贈。
唯有這樣,才可以完完整整,徹徹底底地擁有他的全部——即使隻是個屍體。
雖然還早,可魔尊已經在苦惱,日後重回魔尊之座,要用什麼方法拒絕愛意,才不至於讓這個可憐人肝腸俱裂。
啊,真是苦惱。
話本說的沒有錯,世上可憐人之可憐,多源自於一個「癡」字。
謝無青不知道,這具焦屍在夜裡為他愁白了多少不存在的頭發,為他流乾了多少不存在的同情淚。
謝無青永遠都不會知道。
可以感知到傀儡的情緒波動,這對他來說,無異於在茫茫黑暗裡扌莫到了光。
於是,他的心情,一整夜都是愉悅的。
一夜無夢,清早睡醒,他同往常一樣,收拾好屋子,將傀儡抱回櫃子裡,打了個招呼,麵無表情地喊了聲「相公」,就出門了。
匆匆如風,魔尊幾乎還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就隻見到了少年離去的背影。
他心內嘖嘆。
天亮知道害羞了?昨夜不是一口一個相公叫得很歡樂嗎?
泡了幾天的藥草,又裹了布條,屍體的四肢差不多算是成功黏連在了一起。
謝無青今天的任務不多,他回到昨日遇到禦劍門的地方,找到自己藏起來的草藥筐,便往回趕。
草藥框裡裝的是他昨天采的藥。
回到小破屋裡,他將其中一部分草藥取出,同前日采的回顏草配合起來,花了一刻鍾的時間,將之搗成傀儡專用的回顏藥。
藥是粉末狀,裝滿了小木瓶。
量不是很多,好在每次隻需要用一部分。取一小撮粉末撒入藥爐裡,加水,再加入兩三種常見草藥,用小火熬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得到一碗濃綠色的藥汁。
他提前將傀儡放到床上,取來一張乾淨的白布,用水濕潤後,淋了些藥汁上去,再接著便開始——
給焦屍擦身體。
這是個大工程,需要細致無遺漏地擦到它身上的每一處地方。
這還是謝無青頭一次仔細認真看它的身體。
傷痕很多,入眼全是焦黑色,擦著擦著甚至沒法確定自己究竟在擦哪個部位,很難想象他生前到底遭遇了什麼。
總不至於,是被雷劈了吧?
謝無青不知道自己擦了什麼部位,魔尊知道。
沾了藥汁變得溫熱的布,從臉到脖頸,到鎖骨,往下,月匈口,月要部,再往下……
這個過程,少年冰涼的手難免會觸碰到他的身體。
這個愚蠢且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藥罐子!
他在做什麼?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扌莫他!
那裡不可以!
艸……
都說不可以了,他怎麼還越來越過分了?!
魔尊很生氣。
魔尊覺得自己被輕薄了。
而且是在這種非自願,沒有辦法抗拒的情況下。憑什麼?憑什麼?就憑他對他那絕望而又熱烈的愛嗎?
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
沒有讀心術,不知道焦屍心內的洶湧暗流。謝無青埋頭擦藥,擦著擦著,便覺得……好像有一點不對勁?
這屍體本來是冰涼的,但是它怎麼似乎,像是有了溫度,一點一點變熱了?
與此同時,他再一次感受到,傀儡屍傳達過來的劇烈的情緒波動。
這情緒波動,遠比「喊相公」來得要猛烈。
謝無青手上的動作停頓片刻,在沉默中,悟了。
比起被喊相公,它似乎更喜歡「擦身」?是知道「回顏藥」能給他帶來變化,還是單純喜歡同主人親密接觸?
他下意識覺得是後者。
這樣的傀儡,就同寵物一樣,雖沒有魂魄,沒有思想,可還是能憑借軀殼表達簡單的喜怒哀樂。
謝無青唇角微微翹起,手上動作放得更溫柔了一些。
感受著傀儡越來越劇烈的情緒波動,他忽然覺得,自己同它之間的聯係,似乎比之前更深了。
它好像真的很喜歡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