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戰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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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兄弟二人不遠處,一名中年人正站在不遠處的河灘上,把一件清洗乾淨的鎖甲放在月匈前比劃。

聽到兩人的對話,他贊嘆道:「今日這仗贏得真舒坦。脩哥兒的身手越發矯健,遠哥兒把曹軍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本事,更是叫人佩服。」

戰事剛結束不久,這中年人就把胡須整理過了,還重新紮了發髻,使他看上去比其他將士都要整潔精神一些。這時候渾身上下淌著水,競似乎還抽空沐浴過了,一件粗麻衣服鬆鬆地裹在身上,露出強健的肢體。

雷遠見這人言語大大咧咧,「哥兒」、「哥兒」的叫喚,有自恃年長的意思,但態度卻並不叫人討厭。便問兄長:「不知這位是?」

雷脩知道雷遠不熟悉宗族下屬的部曲,於是笑著介紹道:「這位是父親麾下得力的曲長丁立,前些日子負責截斷南麵新蔡那片的道路,因此你沒見過。這位當年可是安豐縣的令史,也正經讀過書的,與我們這些粗人可大不相同。

雷遠知道令史乃鬥食之吏,在一縣之中高於牢監、官佐、亭長之類,地位也不算低了,通常都由縣裡的大族子弟出任。如此人物流落為地方豪霸的手下部曲,想必有不少故事,也有他的依仗,於是向丁立頷首示意:「丁曲長前後辛苦。」

丁立在雷緒部下落腳,並非情願,而是被袁術的敗兵挾裹,不得不跟從。當日袁術的仲氏政權失敗時,有一支曹軍攻陷安豐,大舉屠城,丁立闔族數十口盡數被殺,他仗著有些勇力拚死抵抗,最終卻眼看著父親、母親、妻子身首異處的屍體沒於曹軍點起的烈焰之中。

最終憑著僥幸,丁立帶著三個孩子逃出生天,半路上撞進潰逃的敗兵隊伍裡,稀裡糊塗地進了山,投靠了雷緒。

這以後,他的生活便被鮮血和死亡充滿了,曾經循規蹈矩的小官吏,如今卻成了手起刀落的曲長,儼然還是雷緒極為倚重的得力部下。

但丁立骨子裡仍然有其自傲,並不太看得起雷緒這種介於賊寇和土豪間的人物,因此言辭間殊少為人部屬的自覺,反而常有些嬉笑怒罵的姿態。

隻不過雷緒畢竟有其豪傑氣度,根本不在乎丁立偶爾的失禮,而雷脩不怎麼讀書,性格更是粗疏,壓根沒聽出丁立的自高自大的意思罷了。

丁立把鎖甲卷起來,擱在肩膀上,向雷遠略回一禮:「全靠遠哥兒的謀劃周密,我們這些來回跑腿的有什麼辛苦?嘿,憑這場大勝,想必雷將軍見了吳侯也有麵子。到時候論功行賞,大家說不定都能當上縣長、校尉之類。」

一條披甲大漢昂然走近,大聲道:「要說論功行賞,那誰的功勞都不能與小將軍相提並論。曹軍可有一千鐵騎,那是輕易能拿下的嗎?若非小將軍神勇,今日哪有大勝可言?就算大家拚命,頂多就是個同歸於盡的局麵吧!」

這大漢身高八尺有餘,膘肥體壯,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座墩粗的浮屠。他一路行來,腳步踩踏之處,跺得沙礫碎石嘩嘩作響。這人在雷氏部曲中頗享大名,以至於雷遠都聽說過他事跡,知道他叫鄧銅,所部乃是廬江雷氏部曲中極其有力的一支。

這位鄧曲長的經歷頗有些傳奇,他是冀州邯鄲人,曾隨黃巾造反,後來又跟隨白波帥胡才,在河東一帶作戰。

楊奉、董承等人奉天子都安邑時,為了籠絡白波賊的兵力,曾經冊封胡才為征西將軍,鄧銅也在那時撈了個校尉的頭銜。可惜那一場冊封總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誰也沒把他的校尉職務當回事。

後來白波賊四分五裂,鄧銅追隨楊奉南下投靠袁公路,此後又經多次輾轉,最後莫明奇妙地成了廬江大豪雷緒的部下曲長。

今年以來雷緒多病,常常令鄧銅跟隨雷脩,代替自己行事,因而鄧銅視雷脩為少主,言必尊稱他為小將軍,而以雷脩的副手自居。

雷遠聽得出來,鄧銅急著替雷脩張目,言語中竭力抬高雷脩的勇猛,而貶低雷遠運籌之功,針對的意思甚是明朗。或許鄧銅這廝廁身於白波賊的時日太久了,滿腦子都是賊寇宗帥之間彼此爭奪吞並的事跡;又或許,在鄧銅眼中,近來展示出非凡判斷力的自己,會在某些時候成為雷脩的競爭對手?到哪裡都逃不脫這種拿不上台麵的爭競,讓雷遠頗覺氣悶。

好在雷遠並無意與自己的兄長爭鋒。在他看來,論及在戰場上的驍勇搏殺,便是十個自己齊上,也不是兄長的對手。更不消說自己殊少參與軍旅中事,充其量隻有參謀之才。適才直麵張喜的騎兵突擊時,雷遠心中著實緊張,隻是勉強控製著,不使形諸於外罷了。

於是他微笑道:「張喜乃是曹操帳下知名的驍將,然而兄長輕而易舉便取了他的性命。這般神勇,誰不欽佩?此戰功績第一的,自非兄長莫屬。」

雷脩完全沒聽出幾人言語中的機鋒,他是個性格爽朗直率的武人,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細微處。他攀著雷遠的脖頸,將略顯瘦削的雷遠提溜著搖來晃去:「何必過謙?曹軍都是騎兵,奔走如風,要不是你計劃周全,我們連他們的毛都抓不到一根!」

「鬆手鬆手,快鬆手!」雷遠笑著告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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