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畢業季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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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霧尋和白伊回到學校時已經是下午大課間。

白伊在前麵走, 周霧尋在後麵跟著。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

從廁所回來的彭星月一看到白伊就立刻跑到了白伊的座位旁。

她關切地問:「一一?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白伊本來穩定的情緒,在聽到好友關心地詢問時又有些失控。

她強忍著要哭的沖動,搖了搖腦袋。

怕彭星月聽出什麼端倪來, 白伊沒敢說話。

彭星月輕蹙眉, 還是有些擔心,又問:「他們說你的誌願出了問題,改了嗎?」

看到誌願被改掉的那一瞬的慌亂和茫然霎時再一次將白伊席卷,幾乎要讓她窒息。

人總是很奇怪。

明明已經平復了情緒,可是一旦有人關心安慰自己, 就瞬間覺得無比委屈。

此時的白伊就是這樣。

彭星月簡單地問了兩句, 她才消解下去的委屈突然有湧了上來。

眼淚不聽話地從眼角滑落,白伊轉過身,抬手抱住了站在她座位旁的彭星月,把臉埋進彭星月的月匈前。

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卻還是有零星的抽噎斷斷續續地溢了出來。

彭星月急忙摟住白伊。

聽到白伊哭的這麼委屈難受, 她眉心擰緊,擔憂地問:「一一?一一你到底怎麼啦?」

「你別嚇我啊,」彭星月的眼眶也開始泛紅, 她一邊安慰白伊一邊克製情緒, 帶著哭腔說:「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話音未落, 彭星月也跟著白伊嗚嗚哭了起來。

周霧尋和何頌在旁邊有點傻眼。

何頌撥了下彭星月,嗓音壓低地溫聲道:「星月, 你哭什麼啊?」

彭星月沒好氣地回:「你管我!看一一哭我難受不行啊!」

何頌無奈嘆氣,遞了張紙巾給她。

彭星月接過來, 隻拿在手裡,也沒用紙巾擦眼淚。

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問懷裡的白伊:「一一你的誌願沒有問題吧?」

白伊搖搖腦袋,帶著顫意的聲音悶悶地傳進他們耳朵裡:「改回來了, 沒問題了。」

「那就好那就好,」彭星月吸了吸鼻子,輕輕拍著白伊的後背安撫她:「誌願沒問題就好。」

周霧尋垂眸盯著背對著他被彭星月擁著的白伊,有那麼一瞬,他在想——在公交車上的時候,她哭得那麼委屈難過,是不是也很想有個人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聲溫柔地安慰安慰她。

楊其進耐心溫和地跟白伊的父母聊了好幾個小時,終於讓這對父母意識到了他們在教育孩子方麵存在的問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作為長輩,我們能為白伊做的,是做她的港灣和後盾,在她疲憊或受傷時,給她一個絕對安全的棲息地讓她放鬆休息,而不是提前幫她規避掉人生中的所有風險,始終把她護在羽翼之下。」

「那樣孩子是永遠長不大的。」

「她該吃多少苦,該受多少累,那都是成長的一部分,是生活饋贈給她的各種人生經驗。」

結束了談話後,伊君婉和白駿毅從楊其進的辦公室出來。

離開學校前,伊君婉讓丈夫陪她去了教學樓。

夫妻倆到13班門口時,就看到女兒抱著她的好朋友,倆姑娘在一起哭。

伊君婉的眼眶登時通紅。

她腦子裡不斷地響起一一在老師辦公室控訴他們的那些話,忽而覺得很愧疚。

她好像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讓女兒對她有這麼多的積怨。

伊君婉深深地呼了口氣,勉強穩住情緒,對丈夫有氣無力道:「回家吧。」

這晚放學後,白伊在家附近的公交車站下了車,卻沒有立刻回家。

白天和父母的爭吵自然讓她渾身不自在。

白伊在家附近的路上繞了幾圈消磨時間,然後找了張長椅坐下,繼續耗時。

眼看天色漸晚,白伊自知躲不過,隻能硬著頭皮起身。

結果她剛轉過身,就看到了父親正急匆匆朝著這邊過來。

白伊稍愣,訥訥地停在了原地。

白駿毅一看到女兒,霎時鬆了口氣。

「一一,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晚?」白駿毅溫聲道:「你媽媽都要擔心死了。」

白伊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還沒找到合適的理由,白駿毅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白駿毅低聲問她:「是不是還在生爸爸媽媽的氣,所以不想回家啊?」

白伊輕抿嘴巴,回:「沒有。」

「真的沒有嗎?」白駿毅語氣溫和。

白伊不說話了。

白駿毅沒有著急帶白伊回家,而是拉著白伊在長椅上坐下來,跟女兒近距離的麵對麵交流,說:「一一,今天你說的那些話,爸爸媽媽都聽進去了,楊老師後來也跟我和你媽媽聊了很多,我們很深刻地反思了我們這些年對你的所作所為,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希望你能給爸爸媽媽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

白伊眼眶泛熱。

她低垂著頭,雙手絞在一起,咬緊嘴巴沒說話。

「過去是爸爸媽媽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讓你委屈難過了,對不起,爸爸鄭重地跟你道歉,」白駿毅低嘆了聲,繼續道:「爸爸媽媽是第一次做父母,沒有經驗,總想把我們以為最好的都給你,想讓你按照我們安排的路走,因為這樣你就能少走很多彎路,至於現在對你要求嚴苛,也是想希望你將來能更輕鬆些,但我們忽略了你的個人意願,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沒問過你想不想要就把我們的想法擅自塞給你,真的抱歉。」

白伊的眼淚簌簌落下來。

她死死摳著自己的手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伊君婉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後。

她開口,柔和的嗓音裡透著些許虛弱,對白伊說:「一一,既然你那麼想讀海大,那就去吧,爸爸媽媽不攔你了。」

白伊驀地扭過臉。

伊君婉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整個人看起來消瘦又憔悴,恍若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白駿毅皺眉嚴肅道:「你身體不舒服不在家好好躺著,出來乾嘛?」

伊君婉嘴角輕牽,笑說:「看你遲遲沒把女兒接回家,坐不住。」

她說著,走過來坐到了白伊另一邊。

伊君婉拉起白伊的手,輕輕摩挲著,語氣歉疚地說:「一一,過去是媽媽逼你太緊,對不起啊寶貝,媽媽讓你那麼難過失望,媽媽不是個好媽媽。」

白伊淚眼朦朧地耷拉著腦袋,隻有眼淚洶湧地往外劈裡啪啦地掉落。

喉嚨發緊得厲害,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想玩滑板就玩,想去旅遊就去,想聽演唱會就聽,跟誰交朋友跟誰談戀愛,爸爸媽媽都不乾涉插手,隻要你喜歡開心就好。」伊君婉說到這裡,哽咽了下,才繼續往下說:「爸爸媽媽愛的就是你,不管你成績好不好,你永遠都是我們最優秀的寶貝女兒。」

白伊已經泣不成聲。

「一一」伊君婉給白伊擦了擦眼淚,忐忑而小心翼翼地請求著問:「別怪爸爸媽媽了好不好?」

白伊啪嗒啪嗒掉著眼淚點頭。

她傾身摟住伊君婉,邊哭邊說:「對不起爸媽,我今天說話也有點重。」

伊君婉流著眼淚笑。

她輕輕撫著女兒纖瘦的脊背,溫柔安撫:「沒事啊,沒事的。」

要不是女兒那些話,她和丈夫也不會意識到他們和女兒之間的症結有多嚴重。

隔天周五。

因為臨近高考,學校為了鼓舞學生們的士氣,辦了一場「大膽說」的活動。

每個學生都有機會站到高台上,對你最想要感謝的同學說幾句話。

五月下旬的天氣逐漸炎熱。

風和日麗的上午,一群學生站在操場,聆聽著別人的心聲,同時等待著自己上場。

這次依然是按照學號來。

周霧尋第一個上場。

他從容不迫地闊步走向高台,一步倆台階地快速上去,站到了最高處。

周霧尋垂眼看著台下那麼多的看眾,目光逡巡了下,最終落到了那抹嬌小的倩影身上。

周霧尋的唇角無意識地翹了下,旋即用力高聲喊出來:「去年4月21號在廣播室放歌的那位同學!謝謝你!」

白伊的心倏的一顫。

她怔怔地望著高台上的他。

男生穿著寬鬆合身的藍白色短袖和藍色校服長褲,身形挺拔而張揚。

微風拂過,他的短發被吹得微微淩亂。

明亮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把他一頭黑發暈成了好看的茶棕色。

白伊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在月匈腔裡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

周霧尋望著她這邊,但白伊不確定他在看誰。

他唇角漾著笑,繼續喊:「謝謝你放了那首《hay birth day》!雖然我知道這首歌不是特意放給我的,但那是我那天聽到的第一句生日快樂!」

周霧尋心底一直都記著去年他生日那天。

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沒有人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吃過午飯後,彭星月和何頌去超市,讓他把白伊的飯帶回教室。

他在往教室走的路上,聽到廣播裡放的歌正在唱:「hay birth day……」

盡管周霧尋知道這首歌隻是恰好出現,並不是專門為他而播,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慰藉。

那是他那天收到的第一句生日快樂。

他永生難忘。

那晚回家後他就憑借記憶查了查這首歌叫什麼。

搜索出來的結果顯示,是五月天的《hay birth day》。

白伊的偶像唱的。

但他當時並沒多想任何,隻當學校的廣播又一次放了五月天的歌這麼簡單。

畢竟之前也放過,叫什麼……《一顆蘋果》。

當時白伊還激動地扯著彭星月的胳膊輕跺了跺腳。

在知道有今天的活動後,周霧尋昨天特意去了趟廣播室,想問一下去年他生日那天負責放歌的同學叫什麼。

然後他就被廣播室裡的同學告知:「那天……我好像不在,把鑰匙給了楊主任,就是13班的班主任楊老師,他說他讓他的課代表代了我一天。」

楊其進也是年級主任,所以廣播室裡的同學才會管他叫「楊主任」。

而他的課代表……就是白伊啊。

周霧尋也是那時才突然回想起,白伊那天中午因為要收化學試卷,沒有跟他們一起吃飯,而是讓彭星月幫她買的飯。

所以她那個中午不僅收了化學作作業送到辦公室,還去了趟廣播室放歌。

怪不得偏偏那天播放了五月天的歌。

原來是白伊放的。

至於她為什麼不偏不倚放了這首生日快樂歌,周霧尋心裡隱約有點不切實際的期待,但他也很理智地清楚,隻是巧合而已。

去年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的生日在哪天。

又怎麼可能特意為他放歌。

可因為放歌的人是她,他心裡更加歡愉高興。

昨天他之所以會聽到白伊跟她父母爭吵,就是因為他當時正從廣播室往回走,剛巧經過化學辦公室。

周霧尋站在高台之上,就隻望著她。

他滿心滿眼都是她。

然後,他高聲對她說:「祝願你每天都開心快樂!希望你以後所有的眼淚都是喜極而泣!」

別再難受地哭了,白伊。

一定要每天都開心快樂。

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白伊並不知道周霧尋已經知道放歌的是她了。

她視線朦朧地仰臉看著站在高台上光芒萬丈的少年,眼睛酸脹發熱,喉嚨也哽的厲害。

去年利用廣播存私心放歌那件事,她從沒期待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回應。

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歌裡那一句句hay birth day。

原來,他聽到了。

白伊忽而綻開笑。

他能聽到,她就很滿足啦。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那首歌的寓意,並不隻是單純的祝願生日快樂。

還有一層含義是,要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而感到開心。

她淚眼朦朧地凝視著他,在心裡默默道:「周霧尋,我希望你因為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而高興。」

周霧尋下來後,章騖恂上去。

向來冷靜穩重的他第一次沖動了一把,點名喊出來:「高三13班的白伊!」

白伊一怔,茫然地抬頭看向章騖恂。

章騖恂正注視著她,他說:「很開心能跟你做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學!」

白伊笑了下。

隨後,章騖恂又道:「祝你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還有一句,我很喜歡你。

章騖恂望著台下淺笑的女孩兒,在心底把這句話說給了自己聽。

而後下來。

輪到白伊。

她小跑著上了高台。

看到下麵那麼多人,白伊突然有點緊張。

稍微沉了口氣,白伊開口喊:「高三13班的彭星月!感謝你這兩年多陪著我!包容我!跟我一起哭一起笑!你是我這輩子,最最最好的朋友!」

說完,她又繼續喊:「高三13班的周霧尋!」

突然被點名的周霧尋驀地抬眼,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白伊。

他本來以為她不會叫他的,畢竟都喊了星月的名字。

白伊眉梢眼角染著笑,用溫軟的嗓音揚聲道:「謝謝你在我受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謝謝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真的超級喜歡!你是我最珍惜的,好朋友!」

好朋友。

周霧尋的唇線微抿。

他多想自私點,勇敢點,讓她知道他不僅僅把她當朋友。

然而,不能。

「很高興能跟你做高三一年的同桌!感謝你經常用不同的方法給我講題幫我開拓思路!也謝謝你每節課都把筆記拿給我看!」

因為白伊身高有點矮,總是被前麵的同學擋視線,每次都隻能歪頭或者等前麵的同學低頭時趕緊記筆記。

所以周霧尋每次就把筆記快速寫下來給她抄。

白伊並不知道,在這之前,他從不做筆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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