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時光機01(1 / 2)
九月一號。
因為父母都有工作實在沒辦法送白伊, 白伊獨自坐飛機去了海城。
她剛在學校門口下了車,忽然就聽到有個人喊她:「白伊!」
白伊茫然地抬眼望向前方。
周圍人來人往,她一時間沒捕捉到喊她的人到底是誰。
須臾, 白伊才看到正向她小跑來的章騖恂。
章騖恂停在她麵前後, 很自然地伸出手幫她拉行李,淡笑說:「我幫你吧。」
白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率先拉著行李箱往前走去。
她隻好緊追了兩步,訥訥地道謝:「謝謝班長。」
「你……很早就來了嗎?」白伊輕蹙眉問他。
章騖恂低低地應了聲:「嗯,前天到的。」
白伊略不解道:「為什麼來這麼早啊?」
章騖恂偏頭看了她一眼, 笑說:「想提前過來熟悉一下。」
白伊了然地點了點頭。
「怎麼就你自己?」章騖恂聲音溫溫淡淡的, 「你爸媽沒來嗎?」
白伊嘴角噙著笑回:「醫院忙,他們走不開。」
「我先帶你去宿舍放東西,然後帶你去報道領軍訓服,再陪你去買各種用品吧。」章騖恂安排的井井有條。
初入新環境, 白伊正不知道該去哪兒報道要去哪兒買東西, 聽到章騖恂這樣說,她連忙道謝:「好,謝謝班長。」
章騖恂聽到她一口一個「班長」, 無奈失笑:「已經不是你班長了。」
白伊淺笑:「永遠都是。」
大概每個人都有這種心理——在周圍一切都很陌生的時候, 突然出現一個自己認識的朋友, 心理上會瞬間感到無比安心,也不會再覺得跟新環境新同學磨合的日子有多難熬。
白伊這會兒就是如此。
為期兩周的軍訓即將結束的某個晚上。
各個方隊間展開了才藝比拚的較量。
一時間操場上格外熱鬧, 充滿了嘹亮的吶喊聲和歡呼聲。
白伊安安靜靜地坐在草地上,沒玩手機也沒認真看才藝表演。
就隻是單純地發呆。
直到一個男生從方隊出列, 不急不緩地開始唱:「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標注1]
白伊的思緒倏而不受控地紛飛漂浮起來。
她微抬臉看向唱歌的男生,對方背對著她, 隻留了個背影在這邊。
莫名的,白伊想到了周霧尋。
這個男生的背影很像他。
高挑清瘦,挺拔頎長。
男生還在動情地繼續唱著:「突然好想你,突然鋒利的回憶,突然模糊的眼睛。」[標注2]
記憶中有周霧尋存在的一幕幕,像一幀幀電影畫麵,不斷地在白伊腦子裡閃回。
白伊怔望著唱歌的男生,心潮失控地翻湧起來,月匈腔裡登時溢滿了酸澀。
這種酸澀的感覺一路蔓延,直沖眼睛,惹得她眸子泛熱,視線都變得朦朧。
白伊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她一直都記得,周霧尋說:「我對她沒興趣。」
還有他大方對所有人承認她是他朋友。
高中已經結束了。
周霧尋也走出你的生活了。
該把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放下了,白伊。
隔天,舍友蘇歡拉著白伊去陪她報名加入樂器社團。
兩個姑娘到樂器社團的帳篷下時,章騖恂剛填好表格。
他看到白伊,嘴角盈上淡笑,主動跟她打招呼:「嗨,白伊。」
白伊也笑著回:「班長。」
給學長要了兩張報名表的蘇歡聽聞,微微訝異地問:「你們是……原來的同學?」
白伊點點頭,對蘇歡解釋:「他是我高中的班長。」
「哇!」蘇歡登時無比羨慕:「能在大學碰上高中同學也太幸福了吧!」
說著,她就把其中一份報名表塞給了白伊。
白伊稍愣,隨後說:「我什麼樂器都不會,就不……」
話還沒說完,樂器社團的學長就立刻搶話道:「不會也沒關係的學妹,加入我們社團,學長學姐免費教,想學哪種樂器都行。」
白伊忽而有那麼一點動心。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玩架子鼓特別帥的少年。
「想學架子鼓也行嗎?」她輕聲問。
白伊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情感所主導。
站在旁邊還沒走的章騖恂默默地偏頭看著白伊,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澀。
「當然行,」學長說著,把旁邊另外一個看起來很冷很酷的男生拉過來,對白伊說:「這位學長就是我們社團的鼓手。」
學長隨後就遞給白伊一根筆,「吶,學妹先填個報名表吧。」
白伊接過這隻筆,彎月要在桌上開始填起表來。
然而,白伊寫到一半就把筆放下了。
她直起身,語氣歉意地說:「學長,抱歉,我不加入社團了。」
旁邊已經填好表格的蘇歡微微不解道:「為什麼呀?」
「一一你不是想學架子鼓嗎?」
白伊搖搖頭,堅定地回:「不學了。」
說好要慢慢放下那段暗戀的。
她不能任由自己繼續沉淪在根本沒有結果的感情中。
「實在抱歉。」白伊誠懇地道歉完,就率先轉身離開了樂器社團的帳篷處。
蘇歡立刻追上來。
她挽住白伊的手臂,還是很不理解,蹙眉問:「一一,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們倆在同一個社團多好啊!」
白伊抿抿嘴巴,而後露出淺笑,「我學不來,還是算啦。」
白伊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也沒有加入學生會。
她在校外報了個興趣班,學起了手碟。
課表上的每堂課她都會去認真聽講,課後大部分時間就泡在圖書館和自習室。
很多時候,白伊都能在圖書館遇到章騖恂。
臨近考試的那幾周,不管是圖書館還是自習室,全都人滿為患,座無虛席。
每天早上等白伊在學校餐廳吃過早飯再去自習,已經找不到座位。
但是對她來說,早飯很重要,是一定要吃的。
最後白伊隻能選擇提前買好麵包和火腿,帶著簡單的早餐直接去圖書館。
然而,白伊到了後才發現,她還是來晚了。
就在白伊無奈地想轉身走掉時,章騖恂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她身邊。
他壓低聲音對白伊說:「白伊,這邊。」
白伊跟著他走過去。
章騖恂把他放在旁邊座位上的挪過來,淡笑著小聲道:「坐這兒。」
白伊也沒矯情,對他道謝後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從這天開始,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隻要早上沒課,章騖恂就會先去圖書館幫白伊占座。
白伊為了答謝他,每次都多買一份早飯拎過來給他。
中午他倆會在圖書館旁邊的餐廳一起吃午飯。
晚上要從圖書館回宿舍時,因為順路,也會一起回,最後在路口分開。
就連每次節假日回沈城,兩個人也開始一起訂票結伴走。
蘇歡和宿舍裡的其他兩個舍友都以為白伊和章騖恂在談戀愛,紛紛問白伊是不是脫單了。
白伊好笑地搖頭:「不是啊。」
「居然沒有?這不科學!」蘇歡語氣篤定道:「章騖恂肯定喜歡你。」
「我現在甚至懷疑他來海大是不是就是因為你。」
白伊不敢苟同,解釋:「怎麼可能啊,他是我們學校直推過來的,那會兒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想去哪所學校。」
蘇歡拍了下手,「那這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啊!」
白伊:「……」
2013年4月21號。
因為是周末,沒有課,白伊也想放鬆一下,就去了興趣班打手碟。
在興趣班呆了一個多小時白伊才起身回學校。
到學校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
走在校園裡的學生大多三兩結伴,有說有笑。
這個季節是海城的飛絮季,漫天的飄絮紛紛揚揚。
像北方冬天裡飄落的雪花。
今天是周霧尋的生日。
獨自往宿舍走的白伊腦子裡劃過這個念頭。
她剛要轉彎,章騖恂就在身後喊她:「白伊。」
白伊停下來,回頭。
男生很快跑到了她麵前。
他的手中還拎著一杯奶茶。
章騖恂看到落在白伊頭發上的飄絮,嘴角輕勾道:「你頭上沾了飛絮。」
白伊立刻低下頭開始用手輕拂發頂。
「不是這裡,」章騖恂輕嘆,「你別動,我幫你弄。」
他說完,手已經伸了出來。
白伊的腳本能地很小幅度地往後退了一點。
她微微後仰著上半身杵在他麵前,因為有些不自在,渾身緊繃又僵硬。
章騖恂很快就把她發絲上的白色飛絮捏了下來,而後輕彈開。
「謝謝。」白伊很客氣地說。
章騖恂隻笑,沒說別的。
隨後把手中的奶茶遞了過來。
白伊愣住。
他扌莫了扌莫鼻尖,話語自然道:「我跟朋友吃完飯經過奶茶店,他要喝果茶,我就順手也你買了杯。」
「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喜歡喝這個口味的對吧?」
白伊輕抿了下嘴巴,點頭。
她有時候會拎著奶茶去圖書館自習。
章騖恂這下直接將吸管插到奶茶杯裡,再重新遞給她:「給你。」
白伊接了奶茶。
她揚起淺笑說:「等會兒我把錢給你。」
章騖恂沉了口氣,語氣無奈:「一杯奶茶,不用了。」
「哦對了,你五一回家嗎?」他問。
白伊吸著奶茶點點頭,嗓音輕軟道:「回。」
「正巧我也回,那我一起訂票吧。」章騖恂說道。
白伊應允:「好。」
她又說:「那一會兒我把錢給你。」
剛說完這句話,正咬著吸管的白伊突然停住腳步。
她回頭望了望,來來往往的人潮中,並沒有任何異樣。
可是為什麼,剛剛有種很強烈的預感驅使著她回頭看啊。
白伊自己也說不清。
章騖恂有些疑惑,「白伊?怎麼了?」
白伊搖搖腦袋,嘴角輕扯,「沒事。」
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褲的周霧尋腳步不停地往前快步走去。
漸漸地,他離海大校門口越來越遠。
他知道她不會喜歡他,可還是來了這裡。
他跟自己說,到這兒來一趟,來看她一眼,就當是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然後,他就看到了她跟章騖恂在一起的畫麵。
他突然想起,她去年說的那句話。
她說:「我喜歡深情專一的。」
星月當時就猜測她喜歡的是章騖恂這類的。
果然。
周霧尋伸手將連衣帽扣到腦袋上,步子又快了幾分。
這晚,周霧尋等到零點,等到22號到來,都沒有等來白伊在qq上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因為下定決心要放下對他的暗戀,白伊刻意強迫自己沒有聯係他,哪怕隻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她怕她說了這句,反而更加無法釋懷對他的喜歡。
而周霧尋心裡清楚,從今年開始,他沒有生日禮物能送給自己了。
上大學後,高中時期和白伊最好的幾個朋友,跟她的聯係並不多。
大概因為大家都在不同的大學,也都已經有了新的朋友圈。
周霧尋和何頌這倆男生跟白伊幾乎沒聯係,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會在手機上簡單地互道一句新年快樂。
彭星月隔段時間就會和白伊聊聊天,雖然交流不如高中時那麼頻繁,但隻要趕上國家法定節假日,隻要白伊回了沈城,兩個姑娘還會和原來一樣約著吃飯逛街看電影。
也因此,白伊從彭星月嘴裡聽說,周霧尋自從上了大學後,就沒有回過沈城。
「每次問他,他都說要回南城。」彭星月撇撇嘴,又無奈嘆氣道:「其實我也挺理解我哥的,畢竟從小跟在媽媽身邊長大,肯定會跟我舅媽關係最親了。」
彭星月說這話時,白伊正在商場的服裝店裡試新衣服。
她聽聞,撫衣服領口的動作微滯。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這點細微的不自然。
須臾,白伊轉過身,笑著問彭星月:「星月,這件好看嗎?」
彭星月連連點頭肯定,「好看啊!買下來!」
她說著,就走過來,看了眼吊牌,上麵標著價格,1099。
「雖然有點小貴,但確實很襯你。」彭星月中肯道:「你自己要是特別喜歡的話,就買吧,反正也快過年了,買件新衣服就當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了。」
白伊笑著點點頭,「嗯。」
她讓店員把衣服裝起來,然後拿出發獎學金的那張卡,付了錢。
白伊和彭星月在外麵吃了頓好吃的,又看了場電影,然後才回家。
在家附近的公交站牌下了車,白伊才發現天空正在飄雪。
她站在原地仰臉望了望頭頂,一片片小雪粒正簌簌地往下落。
白伊就這麼仰著頭,閉上眼,真切地感受著雪落到臉上的冰冷,唇角不自覺地輕輕揚起。
須臾,她剛要往前走,就聽到旁邊一家理發店正在播放歌曲。
放的恰好是五月天前不久才出的新歌。
「天空和我的中間,隻剩傾盆的思念,如果相識,不能相戀,是不是還不如擦肩。」[標注3]
白伊停在原地沒動。
片刻後,她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馬路對麵,就是周霧尋曾經等她從家裡出來時倚靠過的那盞路燈。
白伊微微失神地望著那處地方,耳邊還響著從理發店傳過來的歌聲:「在失去你的風景裡麵,你卻占據了每一條街。」[標注4]
這首歌聽起來格外孤獨。
讓她忍不住想起了那個總是遊離在人群中的孤獨少年。
雪越下越急。
白伊仿佛透過白色的飄雪,看到了那個倚靠著燈柱漫不經心淡笑的男生。
他穿著白色高領毛衣,外搭黑色的沖鋒衣,就站在那兒,任憑雪落了滿身。
然後對她溫聲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雪。」
2011年和2012年的初雪,她都是跟他一起看的。
現在是2014年初。
星月說周霧尋不再回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