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十條（八）（1 / 2）
「至於說，為什麼會被認定為故意殺人，還被判處以死刑……」我義正言辭，一字一頓地說道：「法院判錯了！」
「是麼……」陳大年長嘆了一口氣。
我看著陳大年的樣子，他似乎並沒有因為我說的話而得到些許安慰或是鼓勵，這其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以陳大年此時的心態，必然不可能因為我這三言兩語就感覺到希望的降臨。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告訴他「法院判錯了」這件事。
當然，我很清楚，我說出了這句話，必然會增加他對中國司法體係的怨憎與不信任，但至少比告訴他「法院沒判錯」要強得多。至少，我還可以告訴他「他隻是命不好，偶然地遇到了幾個能力不足的法官，判了一個冤案。如果換一個法院，換成新的主審法官，情況依舊有轉機。」至於接不接受，那隻能看他了。
何況，我也是真的認為法院是純純地判錯了。
雖然，我也能理解法院的思路，以及現有一審判決結果的合理性。但是，即使如此，當時我依然認為法院是錯判了此案——直到現在依然是，本案中陳大年的行為應當被認定為正當防衛。
那一刻，我麵對著陳大年，我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猶豫，我堅定地說道：「沒錯。你這個案子，就應當成立正當防衛。」
「但真要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突然間，陳大年的淚水奪眶而出，之前被我攪動起來的情緒，就在那一刻不受控製地滿溢出來。不過，即使如此，陳大年依舊是保持了相當的克製，他的聲音未見半點的嘶啞，表情未見絲毫的扭曲，僅僅是幾滴淚水，無法抑製地在慢慢滴落。
不過，我也很清楚，陳大年此時已經陷入了自我的循環當中，我必須盡快將話題轉移走，而不是繼續回答他的問題。「沒事的。請放心，二審的法院處理對於這種案子，往往比一審法院會更有經驗，他們一定會給你最公正的判決的。這點你可以完全放心。」我稍微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就接著問道：「對了。現在有這麼兩個問題，必須要你回答一下。」其實，這兩個問題我在案卷裡也看到了，但我還是想親口與陳大年確定一下：
「當時，你在……」說到這兒，我緊忙止住，我搖了搖頭，調整了一下自已的修辭：「我是說，你去打白龍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陳大年疑惑地看著我，也不知他是對問題感到疑惑，還是對我感到懷疑。
我緊忙解釋道：「呃……這個問題……」我放慢了點語速，強調道：「很關鍵！」然後，又停了一下，才恢復正常語速，說道：「這個問題，可以說直接關乎到定罪量刑的問題。沒錯，你當時的主觀心態，不能說完全地，至少也是部分地決定了你是否能獲得更無罪的判決。」
對此，陳大年冷笑了兩聲：「哈哈……怎麼想的？」陳大年長舒一口氣，隨即陰冷冷地說道：「我就想弄死他！」
「嗯……」
我對於陳大年的這個回答，也算是平靜地接受了。一方麵，的確是我在卷宗裡已經看到了他此前的口供記錄。另一方麵，我覺得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在那種情況下，所謂的「恐懼」和「憤怒」，說到底其實是一回事兒。任何細膩的情感在那一刻都將不復存在，有的隻是想要快速逃離的欲望，和被一團不知名的負麵情感所淹沒的大腦。那一刻，一切的行為都將歸於本能，一種近乎於野獸般的極端反應。
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能要求什麼呢？法律不強人所難，不應當強迫別人成為聖人。
所以，我一直認為，陳大年拿起鋼條，起身毆打白龍的行為，不管是否充滿殺意，他都應當被認定為正當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