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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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曠蒼穹下,漢白玉長牆旁,衛如流一人與大理寺眾人相對而立。

他身上穿著的這套黑色勁裝,是由普通布料縫製而成,絲毫不防水,早已緊貼在他身上,粗粗勾勒出削瘦而頎長的身姿。明明一身狼狽,但衛如流麵對眾人的從容冷淡神情,卻讓人完全無法注意到他的狼藉。

在衛如流說完那句話後,周圍一時有些沉默。

哪怕是與舊友重逢頗覺歡喜的簡言之,也微微蹙起眉來,沒有想通其中諸般內情。

慕大老爺在看到屍橫遍野的場麵時,都不曾有過絲毫動容,「衛如流」這個聽起來沒什麼特殊之處的名字,卻讓他的神情一點點凝固,漸化為晦澀。

慕秋被慕大老爺護在身後,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察覺到他異樣的人。

衛如流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妥嗎?

或者應該說,衛如流的身份有什麼問題?

道路一側種有成排梧桐樹,枯敗的梧桐殘葉打著旋般飄落下來,不知從哪飛來的烏鴉盤旋在上空,叫聲嘶啞難聽之餘,也打破了此地對峙的沉默。

慕大老爺終於做出反應,他行揖回禮,溫聲解釋道:「原來是衛大人。官府邸報中並未提到刑獄司少卿換了人這件事,本官還以為刑獄司入了賊子,這才領著人擅闖刑獄司,還請衛大人多多海涵。」

「半個時辰前才換的人,慕大人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秋寒簌簌鋪麵而來,衛如流被一聲高過一聲的烏鴉嘶鳴吵得頭疼,他現在隻想趕緊回去換了身上的衣物。

「楚河及其手下七十八名親信,盡數伏誅。如今除地牢犯人外,刑獄司空無一人,此地善後之事……」

刑獄司當然不隻有這麼多人,楚河的親信隻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未免其他人出現在刑獄司礙事,他們一大清早就被控製住了。

慕大老爺主動接道:「我的人已經去通知京兆府的人了,京城中治安一事,自然該有京兆府來接手。衛大人盡可自便。」

衛如流與眾人錯身而過。

走到慕秋麵前時,衛如流腳步一滯。

那方絲綢手帕就捏在手裡,正欲將它遞還,想到周圍這些閒雜人等,衛如流暫時打消了心裡的念頭,打算等下次連同那幾張銀票一並還給慕秋。

於是隻是停頓須臾,衛如流便頭也不回地,自慕秋身側大步離去。

慕秋的視線從他那道背影一劃而過,漸漸上移,掠過枯敗的梧桐枝梢,瞭望浩盪蒼穹。

那裡,烏雲被長風吹散,霞光穿破雲層,籠罩千年帝都。

不知不覺間,天又亮了起來。

***

沈默站在刑獄司官衙門口,遠遠瞧見衛如流的身影,忙迎上前去。

「老大。」

他餘光瞥見攥在衛如流掌心裡的帕子。

上繡幽蘭,明顯是女子所用之物。

很顯然,慕姑娘對他的請求沒有敷衍,確實把帕子借給了老大。

「下回別多此一舉。」衛如流說,聲音冷淡。

他指的自然是沈默請求慕秋遞帕子一事。沈默眼珠子轉了轉,假裝沒聽懂衛如流的話:「老大,什麼多此一舉?噢,我明白了,你是說我給你找了大夫這件事嗎……楚河那廝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的武功確實不一般,我不是懷疑老大你的實力,隻是讓大夫看看總不是什麼壞事……」

沒等沈默胡扯完,衛如流已翻身進了馬車裡。

這輛特製的馬車不僅能擋住弩||箭偷襲,還能冬暖夏涼,一入裡麵,衛如流身體的冷意消退不少。他不再緊繃著,頭往後仰,閉上眼睛,姿態放鬆,直飛入鬢的長眉也柔和下來。

他體內的內力消耗殆盡,要不然也不會覺得身體冰涼,更不能輕易在慕秋麵前露出疲態。

「老大,老大……」

沈默從後麵追上來。

「你有沒有告訴慕姑娘,你救了翠兒的弟弟?」

衛如流連眼皮都懶得抬:「人是你救的。」

沈默:「……」

很顯然,老大沒有告訴慕姑娘。

翠兒弟弟是個聰明人,翠兒出事後,他意識到官府不僅不會放過翠兒,也很可能不會放過他。要是想為翠兒和母親討回公道,至少他要先保證自己活著。

所以翠兒弟弟主動收拾行李逃離揚州。

但那些人在揚州的勢力太大了,翠兒弟弟隻是個普通讀書人,連拳腳功夫都沒學過,又能逃到哪裡去,很快就露了行蹤。

險些慘死劍下時,是沈默及時趕到救下他,助他離開揚州。

然而,要不是有衛如流提醒,沈默他怎麼可能想起來去救人,又怎麼可能知道該去哪裡救人?

沈默一嘆,惆悵道:「老大,我們明明做了好事,怎麼能不讓人知道呢?」

他家老大什麼時候是個做好事不留名,如此高風亮節的人了?

衛如流:「你可以宣揚出去。」

沈默再嘆:「老大,你我這幾年來就沒做過什麼好事,現在好不容易做了一件,我覺得很有必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這句話十分不中聽,衛如流竟分辨不出來是在罵他還是在誇他。

衛如流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斥道:「閉嘴。」

沈默委屈縮在一旁,哀怨自家老大不能理解自己的一派苦心。

昨日遇襲之後,慕姑娘對老大就沒了好臉色,今天又目睹了老大血洗刑獄司,想來她對老大的觀感一定直降穀底。

跟在老大身邊這麼多年,沈默還是頭一次看到老大對一位姑娘這麼有耐心。

他這不都是為了老大著想嗎!

「閉什麼嘴啊。」馬車內方才安靜下來,簡言之的笑聲就從外麵傳了進來,語氣吊兒郎當的,「幾年不見,你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

「幾年不見,你的品味也是越來越俗了。」

回了一句,衛如流踹開馬車簾。

簡言之眼笑眉飛。

他直接鑽進來,動作行雲流水,仿佛預料到衛如流會有這樣的舉動。

不用衛如流招呼,簡言之反客為主,在馬車裡翻了個底朝天,尋出來一小葫蘆的酒。

他晃了晃金黃葫蘆,側耳聽裡麵的水聲。

聽出來裡麵還有大半葫蘆的酒,簡言之又重新眉開眼笑,拔掉葫蘆塞正準備和衛如流來幾口。

但眉眼才剛舒展,衛如流就給他潑了冷水:「裡麵的酒是幾個月前沽的。」

簡言之的笑凝在臉上。

頗為嫌棄地看著葫蘆,簡言之怒從中來:「你不早說!」將這個破葫蘆摔回地上。

他揩了揩手指。

葫蘆放了幾個月,上麵早就落滿灰塵,現在他的手掌和衣袍一角也都被蹭髒了。

簡言之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掏了掏袖口,沒找到帕子,應該是他跟著慕大老爺離開大理寺時太過匆忙,忘了拿。

正在煩惱時,簡言之餘光瞥見一方雪白柔軟的絲綢帕子,伸手去取。

「你要乾嘛?」衛如流舉著帕子避開簡言之的手。

簡言之微微意外,茫然道:「擦手啊,一手都是灰。」

衛如流把帕子塞進袖子裡:「繼續髒著。」

簡言之:「?」

他用乾淨的手摩挲著下巴,左右瞧瞧衛如流,痛心疾首:「這才幾年沒見,你居然就變得如此小氣!你說說,我們兩什麼交情啊,借用你個東西都被拒絕,這也太傷我心了!」

「不認識你的交情。」

簡言之氣得磨牙,拳頭癢得很,要不是揍不過衛如流這廝,他現在就要摁著他狠狠……

嗯?不對勁。

簡言之琢磨過味來,仔細回憶了下那張帕子的材質和繡樣。

很快,簡言之嘴角掛了絲竊笑,戲謔道:「那是位姑娘家給你的吧。」

想到剛才那位站在衛如流身邊的貴女,簡言之問道:「慕家那位姑娘?」

「與你無關。」

「喔——」簡言之拖長尾調,在衛如流不耐煩地看過來時,才嬉皮笑臉道,「看來我猜的還真沒錯。」他用手肘撞了撞衛如流的胳膊,不懷好意開了口,「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啊。」

衛如流以掌作刀,用了三成力道敲在簡言之手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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