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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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一半隱於暗處,一半被午後碎陽所籠罩,俊秀冷厲的眉眼也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從慕秋所在的角度,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能聽到他清晰的說話聲。

「我不會傷你。」

「除非有一天你先動手殺我,否則我不會傷你。」

「當然——」

衛如流頓了頓,突兀笑了一聲。

「你未必會信我的許諾。」

轉身沒入人流之中,徹底消失在慕秋的視線中。

慕秋微愣,回過神時,門口已空無一人。

她握著帕子往裡走,掀開布簾,進入後院。

後院裡,古管事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他正抱著手在那疼得哼哼。

慕雨站在陰影裡躲太陽,目光緊緊盯著連通大堂和後院的入口。

慕秋的身影一出現,慕雨便猛地沖到她麵前:「你沒事吧。」沖得急了,慕雨險些剎不住車,這副毛毛躁躁的表現,哪裡還有初見時的矜貴模樣。

慕秋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微彎:「當然是沒事了。」

慕雨長舒口氣:「方才那人……就是刑獄司少卿?」

古管事豎起了耳朵。

慕秋冷漠的視線掃過來,嚇得古管事縮了縮頭。

「是他。」

慕雨哼道:「長得人模狗樣,就是性子確實如傳聞所言,過於殘暴。」

見慕秋沒回應她的話,慕雨又問道:「我瞧著二姐姐與他頗為熟稔?」

慕秋果斷否定:「不認識。」

慕雨:「……」這可不像是不認識的樣子啊。

但看出慕秋不想多說什麼,慕雨剛剛受了驚嚇,也沒心情再追問下去。

慕秋拉過一張小板凳坐下,兩手抱著膝蓋。

明明親眼見過對方血洗刑獄司的場景,也知道對方壓根不是什麼好人,可以因為一些小事就動刀見血,但也許是因為在噩夢裡慕秋反復捅過對方幾十刀,又被對方救過一次,她麵對衛如流時的心態……有些許詭異。

疏離他,忌憚他,卻又不像其他人一樣畏懼他。

不多時,陳賬房領著老大夫到了。

檢查過古管事的傷勢,老大夫幫他包紮好又開了藥,扶著長須道:「好好休養幾個月,手還能寫字提東西,隻是遇到雷雨天可能要吃些苦頭。」

慕秋命陳賬房去墊付診金,又讓陳賬房將老大夫送回去,轉頭看向古管事:「我給你十天時間,將這些年貪的銀子全部吐出來,將功補過。這樣一來,你最多在牢房裡蹲個幾年。」

「但你要是沒全部吐出來,哪怕是隻缺一兩銀子,你進了衙門牢房,以你貪的銀子,這輩子都不用想著再出來了。」

古管事神情灰敗坐在那裡。

聽到慕秋的話,他依舊是一副木木的模樣,沒做任何回應。

慕秋吩咐陳管事留在這裡善後,她和慕雨先行回府休息。

拉車的馬從馬鼻中打了個響鼻,拉著慕府馬車徐徐穿行於街巷裡。

***

蘭若庭。

簡言之懶洋洋坐著,渾身好像被抽掉了骨頭般攀在桌案上。

他一開一合自己的金色折扇,明顯是無聊得沒事可做。

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

眼看著菜都涼了,衛如流還沒回來,簡言之忍不住哀嚎:「造孽——」

「咯吱」一聲輕響,緊閉的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衛如流走了進來。

簡言之的抱怨聲卡在了喉嚨裡,下一刻,他喜笑顏開迎過去:「你這家夥可算是回來了。」

話音未落,簡言之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獨屬於鮮血的腥甜味道。

他低頭一瞧,果然,衛如流彎刀末端沾有一抹猩紅。

簡言之愕然。

衛如流剛剛和他說有些事要處理,然後就急匆匆離開了包廂。他在衛如流身後怎麼喊,衛如流都不搭理他。難道衛如流說的事情,就是去殺人?

這家夥,出來吃個飯都這麼不清閒。

衛如流坐下,問簡言之有沒有什麼帕子。

簡言之以為他身上染了血,忙取出帕子遞給他。

然後……他就看到衛如流用這價值不菲的帕子,去擦拭那把刀。

簡言之:「……」

他暴喝出聲:「停停停,你在乾什麼!」

衛如流掃了眼已經染上血汙的帕子,說:「顯而易見。」

簡言之痛心疾首:「你簡直暴殄天物,隨便找塊什麼布來擦刀不可以,非要用這麼昂貴的帕子。」他指著衛如流,「我想起來了,那日你血洗刑獄司,可沒舍得糟蹋人家姑娘的帕子,回去後還眼巴巴洗乾淨了,現在卻這麼對我,你於心何忍!」

聽簡言之提到慕秋,衛如流垂下眼:「放心,我擦完刀後,也會眼巴巴幫你洗乾淨帕子。」

在「眼巴巴」這三個字上落了重音。

簡言之打了個激靈,小心翼翼試探道:「你受刺激了?」

衛如流麵無表情:「沒有。」

簡言之扌莫著下巴:出門前明明還好好的,看來剛剛他出門時,發生了某些事情啊。

念及此,簡言之猛地朝窗口撲了過去。

衛如流出門時,他有關注衛如流去了哪裡,隻是並不清楚那個地方有什麼奇特,才沒有繼續關注。

抓著窗扉,簡言之探頭望向斜前方,恰好看到一輛馬車從匯豐藥材行遠去。

馬車是背對著簡言之離開的,從他這個角度,自然看不見銅燈上貼著的「慕」字。

但簡言之是什麼人啊,他這種從富貴權勢鄉裡浸泡出來的高門公子,別的不好說,看東西的眼光絕對是一等一的。

這輛馬車所用的木材材質特殊。

在這帝都能用得起這種木材的,不過幾家。

慕家恰是其中一家。

簡言之轉過身,合起的扇骨慢悠悠敲打右手虎口。

他語帶調笑道:「方才你關窗時瞧見了慕姑娘的馬車,所以就下了樓去找她?」看著衛如流那把刀,簡言之「嘖」了一聲,「你在慕姑娘麵前動刀殺了人?」

衛如流擦刀動作一頓。

簡言之來了興致,繼續推測道:「慕姑娘被嚇到了,朝你發了脾氣,你在她那碰了壁對不對。」

他走過去,攬著衛如流的肩膀,強壓著破口大笑的欲||望,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勸慰道:「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讓嬌滴滴的美人看到太血腥的場麵呢?」

衛如流:「……」

衛如流動了動手指。

簡言之見狀不妙,迅速撤走自己壓在衛如流肩上的手。

衛如流鬆開手指:「我沒殺人。」

「重點是殺人嗎,重點是動刀見血了!」

衛如流又不說話了。

簡言之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絲哀傷。

他其實很想攥著衛如流的肩膀,狠狠逼問衛如流這些年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才會從風華無雙名滿帝都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有些傷口看似已經結了痂,卻不能攤開在陽光裡。

一旦攤開,就會發現結的痂隻是薄薄一層,傷口隨時都有可能觸目驚心。

「算了算了,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菜都要涼透了,快來吃飯吧。」簡言之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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