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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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收上來的默寫一個一個翻開:「你看,這個字很難寫,學堂一共七個學童,即使我教了一遍,也隻有公子寧和公子政兩個人記住了。」

王翦聞言,猛然抬頭。

他看向書簡,發現趙維楨說的沒錯,頓時長舒口氣。

可與此同時,小王翦看起來更為愧疚。

趙維楨闔上書簡:「我再問你,我上課時,你有在努力記嗎?」

王翦的臉漲得通紅,努力回答:「我有、我有!」

雖然他不喜歡聽課,但王翦記得家中長輩的吩咐,真的有克製住自己閒不住的小動作,好好聽孟隗夫人講課的!

「可是,」王翦磕磕絆絆說,「我真的沒記住。」

「沒記住,可以再問我。」趙維楨理所當然地開口:「若是出言提問,我會再同你講一遍,若是還沒記住,就再講,講到記住為止。努力了,沒做到,不是你的錯,但偷偷看別人的答案,試圖不勞而獲,就是你的錯了。」

王翦:「我、我知道了,夫人,我下次絕對不會這麼做了,你,你打我的手心吧!」

說道最後,小王翦眼睛一閉、心一橫,如同奔赴戰場般下定決心,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

趙維楨忍俊不禁:「知錯就好,我打你做什麼?」

她不認同體罰,也不會去做。

打孩子的目的在於讓他記住錯誤,下次不要再犯。但現在小王翦已經知錯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於是她找出王翦的考卷。

「我不打你,但你得證明自己知錯。」趙維楨把竹簡遞給王翦:「回去之後,把錯題好生復習一遍,下次默寫不許再錯,行麼?」

王翦深吸一口氣:「我行,謝孟隗夫人!」

趙維楨:「回家用飯吧。」

送走王翦,她才扭頭看向一邊的小嬴政。

同時趙維楨也瞥見默不作聲的秦王稷,同樣看向了小嬴政。

事先教育過王翦,這會兒嬴政已經平靜了下來。至少他那雙邊界清晰的鳳眼沒再凸顯出慌亂。

對上趙維楨的視線,不用她多問,嬴政就自覺出言。

「今日開課之前,他們在丟沙包玩。」嬴政解釋:「我誰也不認識,是王家小郎君把我拉到他那一邊帶我玩,我們還贏了。」

趙維楨:「……」

她聞言一怔,接著看向伯姚。

後者無聲地對著她點了點頭。

怪不得小嬴政要給王翦抄答案呢。趙維楨心情有些復雜。

一則為嬴政初來乍到,多少有些融不進當地孩子的小團體;二則為未來的君臣,竟然一見麵就如此投緣。

說來也怪,嬴政性格內斂,甚至能稱得上陰沉,但他好似格外討活潑外向的人喜愛。

當年是燕丹主動和他結交,今日王翦亦是。

「政公子是覺得,既是朋友,困難之時理應互幫互助,對嗎?」趙維楨問。

嬴政遲疑片刻,還是微微頷首。

嚴格來說,這也不是問題。

不說別的,誰沒借朋友抄過作業和答案啊!趙維楨大學時還幫舍友打過小抄呢。

但不對就是不是不對,如今她也體會到了自己老師的心情。

「政公子待友人忠誠寬厚,是好事。」趙維楨說:「你是出於好心。」

即使趙維楨這麼說,嬴政也沒有放鬆下來。他還是微微緊繃著麵孔,深諳趙維楨後麵的話才是重點。

果不其然,趙維楨繼續道:「政公子還記得公子偃與郭開麼?」

嬴政點頭。

趙維楨:「之前郭開聽到我請劍客蓋聶來邯鄲,便想拿去討好公子偃。結果你也看到了,不僅沒討好成,反而釀成大禍。」

嬴政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嘴角。

明顯他不想自己的名字和趙偃的名字提到一處。小嬴政似乎是覺得丟人,一雙鳳眸不自覺地躲開了趙維楨的目光。

但他沉默許久,也想明白了趙維楨的意思。

「我曉得了。」嬴政低聲說:「即使是好心,也不能支持朋友做壞事,否則就是郭開、趙偃之流。」

「沒錯。」

趙維楨強調道:「咱們可不能和他們一樣。」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按照小嬴政的智商,不該想不通這點。

但作弊這事嘛,趙維楨也能理解其心存僥幸心態。

再加上好不容易有個投緣的朋友,在陌生環境下,想要和對方因此拉近關係也是能理解的。

當然了,趙維楨也相信嬴政知錯後不會再犯。

人不能活成郭開和趙偃——這對於小嬴政來說,可比任何懲罰都值得警醒。

「對不起,夫人。」嬴政垂首:「我不會這麼做了。」

趙維楨輕輕揚起笑容:「但你不止該同我道歉。」

嬴政立刻懂了。

六歲的男孩,扭頭看向旁觀的秦王。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下定決心,走到秦王稷麵前。

老秦王和年幼的嬴政對視一眼,然後嬴政鄭重開口:「對不起,王上,玄孫知罪。」

「哦?」

旁觀半晌的秦王稷,這才慢吞吞地回應:「你有何罪?」

嬴政:「身為秦國公子,卻帶頭違規,做錯了事情,該罰。」

秦王聞言,肅穆的麵孔中浮現滿意之色。

「事情確實做的不對。」秦王稷說:「可是《秦律》之中沒有規定借友人考校答案違法。」

言下之意即是:錯是錯的,但不犯法。

這就是要原諒小嬴政的意思。

可未曾料到,聽到秦王這麼說,嬴政原本就緊繃的麵孔,更流露出嚴肅之色。

六歲的男孩,臉蛋上仍然殘留著嬰兒肥,如此肅穆姿態,反倒是顯得有些可愛。

但他一張口,卻是驚人之語:「既無規定,那便是《秦律》不完善。」

秦王一愣。

嬴政接著道:「小考尚且不要緊,但若是大考呢?如若是關係到秦國的大考……比如說入官考試呢?」

戰國末年,當下的社會還處在奴隸製向封建製度轉型時期,當然沒什麼入官考試。

但趙維楨仍然被嬴政說的目瞪口呆。

他隨口這麼一說,直接就點出了自科舉製出現後橫亙我國歷史千餘年的問題——考試舞弊!

至於秦王嬴稷……

老秦王眉心一皺,雪白的眉梢微微揚起,而後他銳利的視線便轉到趙維楨身上。

「這考校方式。」秦王問:「可否用在入官考試上?」

趙維楨:「……」

你比小嬴政還過分啊王上!

趙維楨頓時是笑也不是,震驚也不是。

怪不得這爺倆投緣,腦回路都是一致的走在時代的前沿。

隻是趙維楨覺得,考試入官的模式在當下的社會根本行不通。

科舉製出現的背景之一便是士族門閥與中()央集()權產生了矛盾,而在先秦時期,二者之間並沒有明顯的尖銳沖突。

生產關係還沒到那一步呢。

但趙維楨理解秦王稷的意思,他隻是覺得這樣也許能為秦國選拔更有能力的官員,讓秦國變得更好。

隻是趙維楨覺得……

現在秦王所擔憂的問題,恐怕不是官員。

「妾覺得不太合適。」於是趙維楨斟酌一番,出言反問:「敢問王上,如若開放考校入官,就考相國之位吧,黔首與陽泉君一同參考,那黔首考過了陽泉君,該怎麼辦?」

秦王當即了然。

他隱隱有些失望,但秦王稷也是聽出了趙維楨的潛台詞。

不提他人,偏偏提陽泉君,是因為他有為相的才能麼?

當然不是,是因為他為楚人。

若是黔首與陽泉君考校,陽泉君背後有楚係貴族的支持,秦王不得不做出考慮。

她在暗示秦廷的楚係一脈,該管管了。

更是在暗示,她之所以這麼說,是站在秦王這邊,哪怕夫君和華陽夫人走得近,也不動搖。

這小婦人。

秦王倒是不介意她如此出言,反而覺得好笑。

「孟隗夫人年紀不大,肚子裡卻是彎彎繞繞。」秦王揶揄道:「耐心經營,恐大有前程啊。」

趙維楨:「承王上吉言。」

秦王:「你得再給寡人幾個台階才行。」

趙維楨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

什麼台階?自然是滿足趙維楨所求的台階。

也就是說,秦王認同趙維楨的暗示,他甚至也願意滿足趙維楨的願望。按照嬴稷的性格,恐怕老秦王早已想好了法子。

他就等趙維楨再往前主動走那麼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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