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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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坐在這裡吧。」

丟下這句話後,嬴政轉身就走。

這讓準備走進院子的趙維楨停了腳步——她倒想看看小嬴政如何處理此事。

七歲的嬴政,根本不搭理在身後耍賴的嬴成蟜,直接往門口邁開步子。

嬴成蟜愣住了。

小孩子哭鬧、耍賴,目的僅僅在於獲得關注。而現在擺明了嬴政不會給他任何關注,這對於年僅三歲,還自出生就備受照顧、要什麼有什麼的嬴成蟜來說,是聞所未聞的體驗。

小成蟜甚至忘記了哭泣,他看著嬴政的背影眨巴眨巴眼:「阿兄?」

嬴政沒搭理他,卻是放慢了步伐。

眼瞧著嬴政都走過大半院落,馬上就會離開學堂。

對於嬴成蟜來說,華陽宮雖然是自己的家,但他年紀小,沒有兄長,他可不敢一個人跑出學堂!

不能跑出學堂,就真的追不上阿兄了!

三歲的小腦袋瓜裡迅速分辨出其中利害。坐在地上耍賴的嬴成蟜,立刻若無其事地爬起來,好似方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阿兄,等等成蟜。」

嬴政這才停下。

小成蟜樂顛顛跑過去,再次拽住嬴政的衣角。

待到此時,嬴政才冷淡開口:「你我為秦國王室,如今秦王離世,理應做為榜樣,讓全天下人都明白秦國公子尊重先王,其禮節、氣度不比中原列國的公子差。」

嬴成蟜聽得懵懵懂懂。

他不太明白嬴政的話,但知道兄長是在同他認真講道理。

小孩子總喜歡與自己年齡相近但又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玩,所以對於嬴成蟜來說,年長他四歲的嬴政簡直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阿兄說得都對,嬴成蟜暗暗點頭:「成蟜知道了。」

趙維楨:救命啊,也太可愛了吧?!

在外麵偷看看到心花怒放。

初回鹹陽時,趙維楨還怕嬴政與嬴成蟜關係不好,特地提醒過。

如今看來,哪怕小嬴政的初衷是拉攏嬴成蟜,在學堂相處一年後,同父異母的兄弟二人也是真的相處出了一點感情。

趙維楨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羋夫人把嬴成蟜強行塞給她是為了拉關係,但反而讓嬴政和嬴成蟜走得近了一些,竟然是一樁好事。

羋夫人的本意是希望嬴政能與楚係一脈親近,趙維楨何嘗不希望嬴成蟜能夠受到嬴政影響?

最終是誰左右誰還不一定呢。

一大一小兄弟二人,手拉著手往學堂外走。

然而還沒到門口,學堂內就傳出來一道不算太柔和的聲音。

「政公子、成蟜公子,且慢。」

嬴政總是沒表情的麵孔中,飛快閃過幾分不悅。

他帶著嬴成蟜轉身,看向款款走出來的中年夫人。

「伯姚夫人。」嬴政冷淡道:「你有何事?」

這位伯姚夫人,就是之前華陽夫人硬塞到趙維楨學堂中的楚國女官。

伯姚夫人徑直上前:「政公子要帶成蟜公子往何處去?」

嬴政:「我欲去鹹陽宮,陪阿父守靈。」

伯姚夫人聞言莞爾。

她不笑還好,這麼一笑,嬴政心底的嫌惡便又多了一些。

雖臉上帶著笑容,但笑意並未到達眼底,這樣虛偽梳理的模樣,嬴政在邯鄲見的太多了。伯姚夫人的笑容,好似嬴政說了什麼孩童才會說的傻話一般,她既沒放在心上,也不認可。

嬴政最討厭的就是大人擺出這般姿態。

果不其然,就在他察覺出伯姚夫人不屑的同時,對方緩緩開口:「政公子孝心可鑒,隻是既是公子子楚在,你就不用過去了。華陽夫人吩咐我來尋二位公子,想請你們去見見楚國來秦的使者。」

盡管伯姚夫人用了勸誡語氣,可這話說的仿佛在教育頑劣孩童一般。

嬴政當即擰起眉頭。

他一雙鳳眼中露出淩厲之色:「你命令我?」

伯姚夫人當即楞了楞。

即使嬴政相處一年,伯姚夫人也不曾料到,這名看起來冷淡有禮的小公子,竟然會如此會帶著這般戾氣出言。

至於嬴成蟜?

小男孩還沒搞明白情況,隻是茫然地抓緊兄長的手。

在他眼裡,阿兄很好,伯姚夫人對他也很好,嬴成蟜完全不明白為何二人之間會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國君新喪,我乃秦國公室,去悼念先王是正事,什麼叫『我就不用過去了』?」嬴政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伯姚夫人,於你心中,究竟是先王重要,還是楚國的使者重要?」

這話說的可謂誅心。

伯姚夫人心中一驚,回過神來時,卻是惱怒大於畏懼。

她在秦服侍華陽夫人幾十年,在華陽宮內,連太子都對她相當客氣。可嬴政不過七歲,訓她就像是訓奴隸一般,伯姚夫人頓覺丟臉。

「公子政教訓的是。」

話是這麼說,但伯姚夫人的神態相當倨傲:「隻是言重了。楚國使臣來秦,也是為了先王離世而來。於情於理,公子都該去招待一番。不過公子也僅是來秦一年,在邯鄲時,無人指點公室之事,不懂其中利害,行為失禮也是正常。但既是來秦,華陽夫人有意提點,還是尊重點為好。」

趙維楨:「……」

雖然她明白,伯姚夫人這話是在暗示嬴政親媽不過是平民女子,沒什麼見識。現在華陽夫人願意提拔,還不趕快沖上來當舔狗?

但什麼叫在邯鄲時無人指點,那她趙維楨是死人嗎?!

從外旁聽的趙維楨,真的是連做三個深呼吸,才忍住不擼袖子沖上去和伯姚夫人乾架。

不能去不能去,趙維楨在心底瘋狂勸告自己:這事相當於楚人與嬴政的矛盾,她得優先讓嬴政自己處理。

若是小嬴政自己處理不好,趙維楨才能去給出麵他找補。

不過——

嬴政可從未讓趙維楨失望過。

伯姚夫人一番話說的相當難聽,趙維楨聽得都氣到險些跳腳,可嬴政卻依舊維持著冷漠的神情。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伯姚夫人麵上一掃,而後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敬:「夫人逾越了。」

伯姚夫人又是一僵。

「我為秦國公子,我的母親為太子嫡子的正妻。」

提及「正妻」一詞時,嬴政有意無意地加重了語氣。

「先王在世不曾指責我與母親失禮,太子與阿父不曾指責過我與母親失禮,如此看來,恐怕我與母親不曾違背過秦國禮節。」

七歲的孩童,雖長開不少,但容貌稚氣未脫。隻是嬴政一雙鳳眼尖銳淩厲,視線如刀鋒般看向麵前的中年婦人。

「既是伯姚夫人認為我與母親違背禮節,怕是說的楚國禮節。那也正常,畢竟我們是在秦國,秦、楚雖親,但也是風俗不同,楚國的禮節,在秦國不好用吧?」

嬴政言語清晰,語氣肅穆,甚至言語之間句句暗指伯姚夫人態度猖狂,是楚人圖謀不軌。

一個孩子,言辭犀利且話中有話,說的伯姚夫人一愣一愣的。

即使如此,嬴政也沒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他可從來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性格。嬴政又道:「若是華陽夫人認為為先王守靈事小,那我就不懂了,太子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維楨夫人說過,不懂便要發問,我這就去問問太子。」

說完,嬴政低頭看向嬴成蟜。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完全在狀況外的嬴成蟜幾乎是本能地跟著嬴政轉頭欲走。

直到此時,伯姚夫人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這哪兒能讓他去找太子?會出大問題的!

伯姚夫人終於慌了神,她趕忙上前,一把抓住嬴政的肩膀:「政公子,且慢。」

未曾料到,她一與嬴政產生身體接觸,稚嫩孩童迅速變了臉。

嬴政還帶著最後一份嬰兒肥的麵孔,竟是流露出幾不可見的殺氣。他當即大喝:「無禮!」

門外的趙維楨,側了側頭,終於邁開了步子。

學堂內空氣凝固,她人還沒進來,笑聲先行闖入,清脆聲音如尖刀般撕扯開緊繃的氛圍。

「哎呀,這是怎得了?」

趙維楨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噙著笑意、驚訝道:「政公子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伯姚夫人,你這是說了什麼話,惹我們好脾氣的小公子生氣了?」

天底下可能也隻有趙維楨敢說出「嬴政好脾氣」五個大字。

她就是濾鏡厚,怎麼著吧!

反正小嬴政從沒對她甩過臉色,對趙維楨來說,就是好脾氣。

「……沒什麼。」

見趙維楨出現,伯姚夫人心中的惱怒、驚慌,瞬間統統壓了下去。

她甚至鬆了口氣:因為第三者一來,這事就能無事揭過了。

「隻是老臣不太會說話,言語冒犯了政公子。」伯姚夫人輕飄飄道:「是老臣失言,向公子道歉。」

直至看到趙維楨,嬴政才稍稍放鬆了神情。

嬴政:「既是如此,還請伯姚夫人注意言行。」

伯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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