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零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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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王宮內。

韓王然聽完韓非磕磕巴巴的闡述,接過他遞來的秦書一看,不由得蹙眉。

「所以呢?」韓王然抬頭。

韓非身形一頓,他完全沒料到韓王的反應竟是如此,年輕的麵孔中浮現出純粹的空白。

「你……」

韓王然不禁頭疼。

天底下都說韓國公子非,師承荀卿,心懷大才,韓國能有這般的宗室之後實屬是祖墳冒青煙。可韓王然每每與之交流,對上韓非這近乎孩童般無措的神情,都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拿著秦書過來,究竟要做什麼?」韓王然問。

「書、書冊……不得販售,不、不得以秦、秦篆與秦人交,交流。」韓非回答。

「為何?」韓王然又問:「你還能管秦人用什麼文字不成,況且這隻是開蒙的書冊,毫無內涵、淺顯易懂,賣就賣了,還能掀起風浪不成?」

韓非當即擰起眉頭。

自然是因為,這東西傳播、推廣開來,比秦國用兵力征伐奪地更為恐怖!

一位諸侯的領土,可以為秦國搶走,可當地城池的戶籍未交、居民尚未清點,人人說的官話為雅言,用的為自己的文字,那這城池並不會真正的屬於秦國。

因為城池的本質乃人,住在城裡的依舊是韓人。

但倘若城池之內的人寫的是秦國小篆,用的是秦國的紙張,兒童開蒙背誦的是秦國的詩歌,長久之後,縱使秦國不發兵,秦國的文化,就會取代繼承百年的周文化。

韓非不明白,如此淺顯的道理,為什麼韓王不能懂,還要問他「所以呢」。

不僅不懂,見韓非不溝通,韓王然甚至有些不高興。

「公子非有心,我領了。」他黑著一張臉說:「隻是眼下秦國虎視眈眈,鄭國的疲秦之測已暴露,他為秦王政扣下當了階下囚,公子非不應該擔心一些實際的東西麼?寡人更在乎如何規避接下來的戰事。」

韓非聞言,無可奈何地長舒口氣。

他備下了無數措辭,可本來口條就不利落,韓王然更是直接了當地回絕了話題。

身為臣子,韓非還能說什麼呢?

「戰事,不可避。」他隻能是挑著最為簡潔的句子,平靜出言。

韓王然:「你可有策?」

韓非側首:「王上以為?」

韓王然抹了一把鼻梁,多少放下心來。

青年鎮定自若的模樣,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韓王:他有辦法。

「臣工商議,說可出使齊國,請齊國發兵救韓。」韓王說:「寡人想著,也隻能如此了,隻有齊國遠離戰事,沒摻和進來。」

韓非卻搖了搖頭。

「楚國。」他說。

「求楚?」韓王然吃了一驚:「可秦、楚剛剛定下了聯姻,楚國自己因為嗣子之爭鬧得亂七八糟,這個時候怎能求楚?」

「春申君。」韓非又道。

韓王然一頓。

縱然韓王然的思維與韓非差著好幾層、慢了好幾拍,但他也不是個全然的庸人。

不能指望韓非把話說利落了,韓王然仔細思忖,也是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齊國多年不與秦國開戰,仗著與秦相距遙遠,往往作壁上觀。今日縱使求援,也不見得能有效果。而楚國不同,雖則楚廷內部,公子啟等人覬覦太子之位,可春申君始終堅持反秦立場。

盡管秦、楚有聯姻,可秦王政今年不過十四歲,這不是還沒娶麼。

「寡人明白了。」

韓王然的表情凝重起來,言語之間也帶上了幾分尊重:「還請公子非親自走一趟楚國,說服春申君。」

…………

……

同一時間,秦國鹹陽,章台宮。

趙維楨步入偏殿,就看到少年秦王危坐於長案之後,正聚精會神地瀏覽著手中的書籍。

李斯正安靜地立在偏殿中央,秦廷尉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聽到腳步聲,嬴政抬頭。

見是趙維楨,他當即闔上書冊:「夫人來了。」

趙維楨瞥了一眼書冊的封麵,莞爾:「王上在讀公子非的論著?」

嬴政鳳眼往書封一瞥。

少年人重新攤開書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向書頁。嬴政指著書頁斷言:「夫人若是見了公子非,定會心生一見如故之感。」

平日裡的嬴政很少會展露情緒,而現在他一撐下巴、又是神采飛揚,將少年人的銳氣與興奮之色盡數用肢體語言表露出來,足以可見韓非的論述著實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去。

「哦?」

趙維楨一勾嘴角:「比如說?」

嬴政低頭看了一眼書冊:「公子非言: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這般話語,竟是出自中原人之口,寡人真是出乎意料!」

韓非這番話的意思是,什麼道德、智謀,放在當下沒有任何用處。現在是個誰拳頭大、誰力氣足誰能贏的時代。

趙維楨當然知道韓非寫了什麼,她也是特地找來了對方的論述閱讀過的。

但她偏偏做出不苟同的樣子:「說得容易,可要練出一把子力氣又該如何做呢?」

嬴政:「自是以法治國。」

少年國君很是滿意地回應:「公子非亦言: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這與夫人當年教導寡人的,不是一樣的麼?」

確實如此。

在歷史上韓非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他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思想體係、治國體係,對結束亂世,甚至是對後世千百年的法律法治基礎都有著深遠影響。

但隻是如此,他還不足以受到秦王政的賞識。

趙維楨知道,秦王政之所以如此高興,就是看中了韓非的這一番話——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以此奠定封建專()製的中()央()集()權製度。

韓非認為一國之主理應掌握絕對的權力,他應有立法權,法掌握於手,且要以術造勢,平衡朝堂,乃至天下。

他主張中()央()集()權,支持依法治國,甚至是言及帶有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

這都和少年嬴政與趙維楨的思路不謀而合。

而最可怕的是,趙維楨接受這些,是因為她骨子裡是個現代人。

可韓非不是,他生於這個時代,卻看得比這個時代更為長遠。

如此天才,說一句恐怖都不為過。

「寡人很欣賞他。」秦王政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贊賞之心:「夫人覺得如何?」

趙維楨一挑眉梢。

她不直麵回答,而是看向李斯。

「我也沒見過公子非。」趙維楨說:「李卿可是公子非的同門師兄。」

「昔年投於荀卿門下,確實與公子非為同門。」直到趙維楨問到李斯,他才不徐不緩地回答:「公子非確為天才,斯自愧不如。」

嬴政點頭,看向趙維楨:「寡人欲請他入秦。」

趙維楨沒說話。

隻是片刻的沉默就足以少年國君明白趙維楨的意思。

師徒二人早就養成了相當的默契,嬴政側了側頭:「夫人覺得不能成。」

「是。」

趙維楨坦然道:「公子非之策,多數可用以秦國。他那麼聰明,也應該明白這天底下唯獨隻有秦國可供他施展拳腳。然而公子非在韓國處處碰壁,可謂懷才不遇,寧可如此也不肯來秦。我以為,這足以證明他不願來。」

嬴政卻不死心。

少年人轉而看向李斯:「李卿既為公子非同門師兄,可願以同窗之誼勸說公子非?」

李斯:「……」

嬴政微微蹙眉:「李卿覺得也不行。」

「臣與夏陽君想到一處去了。」李斯開口。

青年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或者說,他的反應過分的平常。

國君給了個難題,他既不覺得為難,也不覺得焦慮。李斯擺出了恰到好處的困頓和沉著:「師弟為韓國公子,雖則在韓國不得誌,卻並無投靠他國的想法。而且,昔年我與師弟在讀書時,討論起天下大勢,師弟更願抗秦,而非助秦。他心性堅定,不見得會輕易改變主意。」

拋出這番話後,李斯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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