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4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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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秋第二天做完了中飯,就去供銷社轉悠。

雖說回城之後在小叔家住了一兩年,但到底現在已經搬出來了,空著手上門不像話。

自從放開做生意的限製之後,供銷社就冷清不少。但這年月的吃喝還沒有充盈到跟後世一樣,一個大超市裡什麼都有。尤其是吃的上麵,大多數人家的餐桌還是依著時令來。至於什麼大棚蔬菜,這時候更是少見。

賣菜的街道到了中午就基本沒多少人,這樣半下午還想買點吃的,就還得上供銷社去。

羅秋挨著櫃台轉悠,供銷社也分大小。大的供銷社賣的樣數多,什麼布料衣裳,吃喝副食,都是齊全的。小的供銷社一般就幾個櫃台,賣的東西也分地方。

比如現在羅秋來的這個供銷社,就是賣副食最多。

羅秋晃悠了兩圈,挑了半斤腐竹,一斤粉條,半斤的黑木耳。

櫃台後麵梳著大辮子的姑娘,鼻孔朝天,拿著草紙隨便給她包了幾下。

「兩塊五。」

羅秋掏了錢,這姑娘草草數了一遍就收下。轉頭又跟旁邊櫃台的人說笑起來。

這個態度,怪不得過幾年的供銷社被街頭巷尾的小店們擠兌的過不下去。

羅秋拎著這幾樣乾貨,順著街道走。

已經是深秋了,z市這裡的梧桐葉潑潑灑灑,倒了一層在地上,就跟街道穿上的新衣一樣。

羅秋踩著梧桐葉,走過一片高牆,聽見裡麵傳來一連串的號子聲。

高牆裡麵是一所正師級軍校,恢復高考之後改製,全稱羅秋也沒太記,左不過就是某某士官指揮學院。

這所軍校的占地麵積極大,羅秋走了好長一段,才走到這所學校的大門口。門口正對那條街,再走上十分鍾,羅秋折進一道小胡同。

青磚院牆,門口蹲著兩個小小的石獸,大門上的銅環還是新上的漆,連門釘都是去年新換的。院子裡的竹子往外探出頭來,鬱鬱蔥蔥,昭示著這裡的舊宅重新煥發了生機。

敲了門,不一會兒就聽見有歡快的腳步聲。

「小秋姐!」

羅秋忙接住撲上來的堂弟,在手上顛了幾個來回。

「真好,多多又長高了。」

才七八歲的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臉頰上笑出一個酒窩:「我都等你好久啦!」

羅秋牽著他的手進門,藤編的籃子拎在另一隻手上。

「是嗎?是想我,還是想我做的飯?」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多多嘴甜得不行:「想小秋姐,也想小秋姐做的飯,最想小秋姐做的炸雞排!」

「那多多得再努力一點,下次姐姐給你做炸雞排。」

小嬸許餘從裡麵走出來,手上還握著一本書,聞言就笑:「別慣他!前幾天還考了個紅燈籠回來,不及格還吃什麼炸雞排。」

多多吐了吐舌頭,徑自拉著羅秋去看他在學校做的手工。

等到金烏西垂,羅秋也跟著小嬸進了廚房。

「喏,這就是你小姑寄來的葡萄酒,上麵還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懂。」

羅秋接過來兩眼,瓶子上的法文叫人看不明白。

「小姑既然說是葡萄酒,那就當葡萄酒用唄,左不過都是進肚子裡,怕什麼。」

許餘樂了,這個小侄女看著溫溫柔柔,做菜時候卻尤其灑脫。

羅秋開了瓶子,一聞,倒是好酒,香味醇厚。

好的材料總能激發她做菜的興致,羅秋拿起小嬸準備好的鴨翅,汆水備用。

然後就是一邊炒糖色,一邊跟許餘閒聊。

「這葡萄酒鴨翅,還有個洋氣名字,叫貴妃鴨翅。說是楊貴妃平日最愛兩樣,一樣是荔枝,一樣是鴨翅。後來貴妃醉酒那出戲,就有人順著做了道貴妃鴨翅出來。鴨翅顏色紅,翅同飛,諧音妃。」

許餘是中醫世家出身,對這些講古的頗有些興趣,聽得起勁。

羅秋心裡促狹,什麼貴妃鴨翅,不過就是接著貴妃名頭把菜賣出個好價罷了。這楊貴妃,後世人們一會兒說她愛吃荔枝,一會兒說她愛吃月餅,還有的說她愛吃花露。

想想看,荔枝月餅花露都還罷了,吃起來頗有美感。這鴨翅倒不知是誰道聽途說的,一代妃子,抱著幾截鴨翅啃,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好笑。編出這道菜的人,也夠缺德的。

鴨翅在鍋裡滋滋作響,羅秋倒了半瓶子的葡萄酒進去煨著。管她什麼胡編亂造,好吃便是硬道理。

再掀開鍋蓋,酒香夾雜著肉香,雖然不是濃烈霸道的香味,但卻自有一股醇厚綿延。

外頭傳來侉子摩托的聲音,許餘笑著起身:「今天回來夠早的,定是想著你做的吃的,這才回來這麼早。」

許餘出去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一陣的歡聲笑語。

「爸,我的好爸爸,叫我坐會侉子好不好?」

「小秋來了吧?喏。」

「哎呦,這肉買肥了,跟你說買前腿肉,你看看你買的這是啥?」

「豬就倆前腿,我去的時候就剩這了。」

「所以跟你說讓你上午就去買上,晚上再帶回來啊。」

「爸爸爸爸,我要坐侉子!」

「好嘞,就坐一會兒啊,晚上你還得幫我一塊擦車。」

……

灶房裡就剩了羅秋一個人,明明灶火溫暖,卻叫羅秋覺得有點難得的孤單。

這中感覺對她來說像是個久違的老朋友。

自從上輩子出了意外,偶然來到這個四十年前的時代,她身邊一直都是喧鬧的。

從小家裡就熱鬧,大點下了鄉,又是幾乎沒有獨處的集體生活,就算是前幾年回了城,也是在小叔家過了這麼熱鬧的幾年。

羅秋想,也許是這裡的娛樂生活太少了,明明上輩子她當個牡丹公主,除了做菜還能一個人旅遊看電影吃火鍋,生活怎麼也稱不上單調。

這輩子有了家人,反而除了做菜有些孤單起來。

許餘手裡拎著肉進了灶房,抱怨羅青山:「上回叫他買條魚,他倒好,一大早就買了條死魚,等到晚上下班才給我拎回來。大夏天的,你說那還能吃?這回倒是長記性了,下班才去買,這又買不到好肉。」

羅秋拎著肉左右看看:「不妨事,五花也有五花的吃法。」

把鴨翅鏟出鍋,許餘拿了個搪瓷碗扣在盤子上。天氣越來越冷,菜放一會兒就得涼。

羅秋拿了自己帶來的乾粉條,又切了大白菜,胡蘿卜,土豆,還有些黃豆芽。

五花肉在少油的熱鍋裡慢慢蜷縮,泛著焦香的黃色,羅秋把五花肉鏟起來,又下了黃豆芽翻炒,加了一勺以前做的辣醬,胡蘿卜土豆鋪在上麵,炒了個半熟,再把肉和大白菜放進去,加水燉著。

等到材料燉的差不多,丟一把乾粉條,再燜上小半刻。

掀開鍋蓋的時候,就讓人飢腸轆轆。

雜麵饅頭在另外的小爐子上也蒸熟了,下麵是小半鍋玉米麵粥。

許餘隻覺得本來還不算餓的肚子這會兒造反的厲害,滿臉佩服的說道:「小秋啊,你這手藝真是沒話說,熬菜也能做這麼香。」

羅秋找了個本來用來盛油的缽子,把鍋裡的菜鏟出來,把黃色的缽子鏟的冒尖。

「這不是下鄉那幾年練出來了嘛,那時候都是大鍋菜。」

許餘本來要說什麼,聽到她這樣說也把話咽了回去。

晚上的菜不算多,一個葡萄酒鴨翅,一個大鍋熬菜。但依舊把羅青山父子倆吃的嗷嗷叫。

葡萄酒鴨翅帶點甜,油亮鮮紅,酒味把鴨子本身的味道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融合在一起,細細啃上一會兒,覺得嘴裡都是醇厚的香味。

熬菜則是z市這裡本來就有的土菜,家家都能做,家家的做法都不一樣。多數人家都是趁過年時候,家裡有的都丟進去亂熬一通。

但羅秋做的菜卻自有一中不同,每一中食材都放的恰到好處,土豆綿軟,胡蘿卜帶點清甜的汁水,大白菜和黃豆浸了汁水,吃起來那叫一個香。用小碗再扒拉點粉條,澆點汁,配上雜糧饃,隻覺得口裡胃裡都是暖和的飽足感。

羅秋拿著小碗喝玉米麵粥,熬的時間久了,玉米麵粥粘稠又晶瑩。一口吃噎著了,順著喉管直到胃裡的玉米麵粥就是最好的東西。

本以為這一大缽子的熬菜隻怕吃不完,羅青山一個人就乾掉了半缽子,還搭上兩三個雜麵饅頭。

把許餘給氣了個好歹:「你那破胃心裡沒點數啊!中午吃得少,晚上吃這麼多!能消化的了?」

扭頭一看,大胖兒子也不遑多讓。

多多那小碗都已經翻了兩回台了,七八歲的小娃,拳頭大的饅頭,自己一個人乾了一個。

許餘忙活著去找山楂丸出來,給這兩個不省心的貨吃。

羅青山和多多抱著肚子,後仰在椅子上,一副要駕鶴西去的飽足模樣。

「小秋姐,你回來住吧,你回來了我一定每次都考第一。」

羅青山聽見胖兒子的話就嗤笑一聲:「還第一,就你那破爛成績,能考第一我叫你爹。」

多多來了勁,眼睛亮晶晶的:「那行!說好了,我要是考了第一,你管我叫爹!」

羅青山看看周圍沒有趁手的,乾脆脫了腳上的拖鞋,一把丟到胖兒子臉上:「你跟誰倆呢?我管你叫爹,那管你媽叫啥?」

多多把他爹的拖鞋從臉上拿下來:「那按輩分,你得叫奶奶啊。還有小秋姐,你得叫小姑。」

羅青山脫了另一隻拖鞋:「你特麼這還算上了?」

父子倆鬧得不可開交,許餘本來拿了山楂丸出來,看見這樣更生氣了,一人腦袋上糊了一巴掌:「吃那麼撐還敢飯後劇烈運動?趕緊的,把山楂丸吃了滾去洗碗!」

等到父子倆終於老實了,隔岸觀火的羅秋被小嬸拉著進屋。

羅秋心道,這才是今天的主菜呀。

果不其然,小嬸手裡拿了幾張照片出來。

「小秋啊,來看看這裡麵有沒有喜歡的?」

「小嬸……」

「你聽小嬸說,小秋,小嬸不是催你,這結不結婚本來就是自己的自由。現在跟早些年也不一樣了,你就是一輩子不結婚,你小叔我們也是把你當親生孩子看的。但小嬸是覺得吧,這婚結不結的再說,先當朋友處,多認識幾個人也不壞事,你說呢?」

羅秋無話可說,小嬸這照片要是今天下午就拿出來,她肯定就直接拒絕了。

但經過了晚上那會兒,她現在也有些不確定了。

上輩子她過得精彩肆意,但也在內卷裡卷生卷死。接了家裡人的廚藝傳承,又要去學管理,學了管理還要學外語,學了外語還要算收支,算了收支還要平衡下屬的權責。

所以當她咯嘣一下穿越到這裡來的時候,她就決定了,這輩子鹹著過也挺好。

老天爺買一送一,她要是還跟上輩子一樣,豈不是復製粘貼了一輩子,那又有什麼意思。

所以,家裡平反過後,她也沒有去參加高考。羅青雲要帶她出國,她也不去。羅青山要給她弄個工作,她也不接。

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垂暮的老人,又戀家又戀舊。哪裡也不願意去,就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做菜,遛遛彎。

上輩子她的下屬曾說過一個理念,說是在死氣沉沉的小魚裡放一條鯰魚,整個環境就會變得更加積極。

那現在,她要不要也選一條鯰魚,來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呢?

羅秋接了照片,許餘鬆了口氣出來。

這個小侄女啊,百般的好,又聰明又能乾,還漂亮,真要放出去找對象,隻有她挑別人的地方。

就是太暮氣,活潑也活潑的,但在這男女事上太回避,像個勘破情關的人。

她修中醫,總覺得陰陽調和方為正道。小侄女不想結婚就不結婚,怎麼說家裡給她留的東西也夠她一輩子吃喝不愁。但這戀愛還是要談的,說不準談著談著就變想法了呢?

羅秋翻了幾下照片,從裡麵挑出一個最順眼的指了指。

能送到她麵前的人,小叔小嬸肯定是篩過家庭環境的,倒不用擔心那些個硬件條件。她隻用找個最帥的,來當生活中的大鯰魚。

小嬸滿意的在照片上畫了個五角星:「這感情好,這人是你小叔那兒新來的,說是當了五年兵,現在轉業回了咱們地方。當兵的感情史空白,到時候開業我叫你小叔帶他去,你們也先處處。不行咱們就換。」

羅秋有點無奈,小嬸這人又傳統又前衛,想叫自己找個人戀愛結婚,但好像重要的是戀愛婚姻本身,而不是這個對象。不行就換,在這個時代其實是免不了被人說閒話的。但小嬸好像渾不在意,挑挑揀揀,仿佛是在豬肉攤上找那條前腿肉。

羅秋記下了大鯰魚的名字,叫衛林。

餐館的裝修進行的很快,轉眼就完成了。

羅秋裡裡外外看,覺得滿意的很。

一層樓的小平房,後麵還能再往上蓋。不大,用多寶格隔開大廳和雅座。說是雅座,不過就是桌子大一點,正對著兩麵窗子。

屋子不大,雅座也隻有一桌,用的是大圓桌,能坐十二個人。

大廳裡用的都是四方桌,擺了四桌,一個桌子兩條長凳子,兩個椅子,對向放著。

門臉朝外的地方豎著放個櫃台,特意打的玻璃櫃台,等著回頭在這裡放點酒水賣。

大廳盡頭有個半拉影壁一樣的牆,過了牆,就能看見那頭挨著灶房的地方開了個窗口,用來傳菜。

灶房也被羅秋改的煥然一新,大鍋灶留著,另一邊卻開了個旺火爐,水龍頭接到灶房裡,分了三個岔,一個接到後門進門處用來洗菜,一個接到大鍋處,還有一個接到灶房背麵,用來洗碗。

羅秋覺得滿意的很,她把灶房和前堂都刷了一層米色,灶房還貼了瓷磚。看上去亮堂又乾淨。

餐館名字也隨便取,本來羅青山還想讓她娶個名字叫小秋餐館,被羅秋嚴詞拒絕了。

太羞恥了,拿自己名字當餐館名。

最後還是寫了個「美味餐廳」,又俗套又不顯眼。

羅秋驗收了之後,就給小姑打了個越洋的電話,在電話裡狠狠表揚了王師傅一群人。

「那就好,哎,小秋啊,你回頭給我拍張你餐廳門臉的照片,我出去談生意時候也給你打打廣告。」

羅秋幾乎要跪給自己的小姑姑,她在大洋彼岸談的生意,人家還能飛到z市來?

「那可說不定呢,我有很多合作夥伴這幾年都會到國內考察,到時候就讓他們去你店裡吃,讓你賺刀樂。」

羅秋笑得:「行啊,到時候不管給多少刀樂,我都說找不開,全算給自己做小費。」

羅青雲奸商本質暴露:「看見老外,把價錢往上翻三倍都行。反正他們也不認國字。」

快掛電話的時候,羅青雲細細問了羅秋開業的時間:「說起來也是巧了,我那時候留學在德國,有個關係好的同學。他們家的小兒子最近要回國,說是準備定居了。我讓他到時候去給你捧個場,送個花籃。你也幫我招待招待,他今年二十四,比你大兩歲。」

羅秋急忙告饒,大鯰魚一條就夠了,兩條隻會攪混水啊。

羅青雲迅速輸出自己的觀點:「小秋聽話,這小子我見過,長的絕對符合你的審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結婚離婚在國外早就是平常事,國內遲早也是這樣。你先當朋友處處,不行就踹了,想結就結,想不結就不結。小姑姑就是給你個選擇項,你選不選的,當個朋友總沒錯。」

羅秋服了,小姑姑的婚戀觀其實更接近於幾十年後,可以睡,可以戀愛,甚至激、情上頭結個婚都行,反正隻要自己有錢有顏,隨時隨地就能結束開始。

「……行叭。」

羅青雲把第二條大鯰魚的名字告訴她,然後匆匆掛了電話去開會。

羅秋在本子上寫著衛林的名字底下,又加了一個,許如森。

鯰魚啊鯰魚,一下子兩個。

王師傅做完了活,明天的火車就要走。羅秋於情於理,也要給他們送個別。好好做一頓飯,再加一人一個紅封。

「羅小姐真不用那麼客氣,我們都是拿過錢的,紅封就不要了。」

王師傅推拒的厲害,羅秋也隻能買了一堆食材回來,給新灶房來個盛大的開門宴。

一頓好飯把裝修隊送走,羅秋也收拾了灶房鎖了門回家去。

羅家早幾十年也是大富商,房產多的數不勝數,父親小叔小嬸當年下放了之後,家裡就被抄了。

後來還回來五套房子,老宅現在給了小叔一家住著,另外一套宅院算給了小姑姑。其他三套,小叔小姑的意思是都給羅秋。

羅秋本來隻打算要這個臨街的房子,好方便做點生意,但家人的關愛始終叫她心懷溫暖。

最終還是沒拗過三位長輩,羅秋名下多了臨街這套房子,還有一座挨著這套房子後麵的一座小四合院。

五套裡麵剩下的那套,羅秋是死活都不要了,家裡商量過後,算給了小叔小嬸,也是給了多多。

羅秋拿鑰匙開了門,她自己這套小四合院很得她的喜歡,院子不大,滿打滿算也就一百多平,院中長著一棵老桂,金桂品中,一到秋天就滿院子飄香。

為了叫羅秋住的舒服,羅青山把院子改過,先是把青瓦頂換了平房頂,單獨起了一間淋浴室,又在院子裡開辟了一小段的花架,院子裡放了石凳子石桌子。影壁拆了,大門換過,門口的門檻也給鏟平,院牆上全都紮上玻璃瓶渣。生怕她一個人住外麵遇到危險。

羅秋也安心不少,這地方離軍校近,軍校裡的人也經常有人出來,還有些在裡麵工作的人住在附近。安全問題其實她不太擔心,但到底是小叔的一片好意,羅秋也很領情。

在日歷上畫了畫,裝修好也得把房子晾晾,本來說七八天開業被小叔給推翻了,小叔特地找了人給看時間,說了半個月之後的日子才是黃道吉日。

羅秋看著那個圈紅圈的時間,好得很。她現在就跟沙丁魚一樣,無比盼望著大鯰魚到來的時間可以更晚一點。

也許是念叨鯰魚念叨久了,第二天羅秋在市場上就碰到了賣鯰魚的人,她買了一條,順道買了些線茄子。

鯰魚燉茄子,饞死老爺子。

鯰魚雜食,有的人嫌髒不愛吃,羅秋卻沒有這個忌口。洗乾淨扣腮去髒器切塊,動作行雲流水。

蔥薑大料下鍋,再加上自己做的豆瓣醬炒紅油,鯰魚下鍋翻炒,加入豆醬調料,再加上開水燉煮。線茄子隨便用手撕一撕就放進去。燉到湯濃味鮮,一鍋饞死老爺子就做好了。

羅秋吃不完,用飯盒裝了兩盒。從小四合院裡推出自己的自行車,一邊車把掛一個,準備送去給小叔小嬸。

公安局和中醫院都不遠,羅秋二十分鍾中就騎了個來回。

當然,人是沒見到的,直接交給門衛送進去。

自行車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羅秋沉了臉,不速之客站在門口,仿佛沒看到她的黑臉,還在喊著她。

「小秋,快過來幫我提一下東西,重死了。」

羅秋停了車子,握著車把,麵色晦暗。

門口站著的婦女歲數不大,五官秀美,但唇邊的法令紋和眼瞼下的紋路卻昭示著歲月的無情。

她上身穿著一身粗糙的米黃色毛衣,把本來就不白的臉色襯的更加暗黃,下麵是一條藏青色的工裝褲子,手上拎著長方形的藤編籃子。籃子靠外的地方泛著點青色,遠遠看上去就知道是一把青菜。

她站在門口也沒等多久,畢竟羅秋從出去到回來也不過就是過了二十分鍾。

但看到羅秋回來,她就哎呦呦叫起苦來,抹著頭上並不存在的汗,一副長途跋涉又辛苦的樣子。

秀麗的眼睛裡冒著絲絲縷縷的算計,叫羅秋很難去認為這就是她這輩子的生身母親。

王秀雲一邊裝著累,一邊在心裡罵。

死丫頭,看見親媽來還不趕緊開門。活該她二十二歲了還飄在泥地裡,連個男人都說不上。瞅瞅這高院牆,上頭還紮玻璃渣,不知道是防著誰呢!

闊別了幾年,王秀雲上一次看到羅秋時候還是她回城不久。那時候的羅秋在鄉下熬瘦了身子,皮膚也沒有現在這樣瑩潤白皙,個頭又高,看上去像是個麻杆子,還是蘆葦盪裡最瘦的那一支。

怎麼這才一兩年不見,人就養得跟資本家的大小姐一樣了?

王秀雲心裡又酸又恨,但又不知道自己這點酸和恨是從何而來,總歸是不想看羅秋過得這麼好。

羅秋沒有錯過她眼裡那點情緒,也沒有為此感到傷心或者是憤怒。有的大概就是覺得厭煩,厭煩這個又蠢又作的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的人生裡。

「你來乾什麼?」

臉皮是早就撕破了的,也沒有必要再扮演什麼黏黏糊糊的骨肉親情。

王秀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提著籃子的手都在抖。

「我是你媽!怎麼我還不能來找你了?」

羅秋也奇怪,有的人是真的很容易忘掉自己做過的事情嗎?不然王秀雲怎麼能這麼理所應當擺著討債嘴臉來找自己?

王秀雲說著也有些氣弱:「我就是來看看你,看你過得好不好。馬上就是過年了,你要是不忙就往家裡去走一走。也見見小芊和小華,怎麼說也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幾年。現在你回來了,就走動起來……」

羅秋看她七繞八繞,打定了主意是來拿懷柔手段惡心自己。便也不留情麵:「趙芊和趙華姓趙,我姓羅,我看你是忘了你當年寫過斷絕關係書,你跟羅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跟我也沒有任何關係。」

王秀雲今天來之前就知道羅秋不會給她好臉色,但也安慰自己,到底自己生養了她幾年,她還是個沒嫁出去的姑娘,怎麼也不會跟自己撕破臉。

但羅秋的話像是甩在她臉上的一個巴掌,清清楚楚告訴她,她羅秋壓根就把她當媽看!

王秀雲氣得舌頭都要打結:「你說什麼喪良心的話呢!你!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跟羅家斷了關係,又沒有跟你斷!就算你死了埋地下,那我還是你的媽!」

羅秋把車子往邊上一靠:「王秀雲,你說話之前能不能看看你乾了什麼事?我爸當年下放,把家裡壓箱底的錢和票都給你,還給你留了一套房子,給你找了個工作。唯一要求就是讓你給我供到高中畢業,再給我買個工作不下鄉。你呢?三個月不到你就找了下家,去給人當後娘,把房子給人家住,把錢給人家花,還要讓我跟著你一起當賤骨頭。趙芊到了歲數不想下鄉,你就把我名字報上去。我下鄉幾年,你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前幾年我回城了,你乾了什麼事?你怕死我小叔小姑找你麻煩,趕緊給我定了門親事,收了人家兩百塊錢。」

「王秀雲,你那臉皮是城牆做的嗎?你對得起我死去的爸嗎?」

王秀雲被質問的冷汗津津,午夜夢回,她不是沒有心虛過。

但羅青海已經被下放了!都說他是資本家臭老九!她一個女人家,還帶著個孩子,她能怎麼辦?

斷絕關係書她寫了兩回,一回是羅青海安排的,方便她帶走羅秋。一回是羅秋逼她的,拿她男人的工作威脅她,非要她給寫了斷絕關係書才肯下鄉。

她寫了,也知道這個閨女離了心,往後就當沒了這個人。

誰知道她又回來了?羅青海人都死了還能摘帽?還有羅青山,攜家帶口回了z市,還能當上公安局長?

王秀雲怕的要死,羅秋小時候就是羅家人的心頭寶,她怕死羅秋背後告狀。索性趁著羅秋剛回來那幾天,羅青山還不知道當年的事,就趕緊給羅秋找了個親事。

她不敢找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家,就往大了吹,說是娶了羅秋就是跟公安局長搭上了關係,往後肯定好處多多。

最後給羅秋挑了一門看上去還算般配的婚事,對方是廠裡工會主席的兒子,還是個高中生。

除了矮一點,也沒別的毛病。

她心裡也覺得好,給羅秋說門好親事,等到羅青山想要發難,她也有的說不是?對女人來講,有什麼比一個好歸宿還要強呢?再加上羅秋嫁出去了,也是捏在她的手心,翻不出浪來。

她裡裡外外算了個遍,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機智過。

最後被羅秋甩了狠狠的一巴掌。

羅秋拿了兩張斷絕關係書,在相看的時候,繪聲繪色訴說了她的光榮事跡。

「我媽,當年有工作,有房子,還有我爸給的一千塊錢。這日子在城裡也算是好過了吧?我媽就不!三個月就給我找了個後爹,後爹拉著我媽麻溜領了結婚證。住在我爸的房子裡,花我爸留下的錢,我媽就忙前忙後給人家當傭人。這世上的善人算來算去,就我媽最善。那心眼裡冒的都是菩薩瓶裡的楊枝甘露,做個飯都能燒出來舍利子。走哪兒哪兒就是我媽的道場,燃燒自己,照亮我後爹一家人。」

「你們找我結婚乾嘛,還是找我媽這樣的結婚比較好。娶個菩薩回家,到處都是蓮花香氣,可比苦巴巴過日子強多了。」

王秀雲想起那天,就恨不得暈死過去。

羅秋把她的老底子全掀了,之前她在廠子裡一向說的是自己出身好,勇於跟臭老九前夫劃清關係,還帶走了女兒,對繼子繼女視若己出,端的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子。

羅秋說完,就撂下一句「往後別來找我」,就瀟灑騎車走了。

留了一地雞毛給王秀雲。

廠子裡的人說她男人趙敬真是精啊,吃軟飯吃到一家三口都住進王秀雲前夫家裡。王秀雲真是蠢啊,她跟趙敬沒個孩子,還跟自己的孩子離了心。趙芊真是臉皮厚啊,花著人家爸留下來的錢,還叫人家去代替她下鄉。

王秀雲這兩三年過得處處不順,趙敬埋怨她,趙芊埋怨她,趙華更是現在高中畢業,考不上大學,勤等著安排工作。安排不好,還是埋怨她。

王秀雲被逼的沒辦法,就想起羅秋來。

怎麼說這也是自己閨女,好多年沒見了,她現在沒爹,自己這個當媽的再不是,她也得認!

更何況,要不是她胡說八道,她們一家人哪裡會麵臨這樣的局麵啊!

想到此處,王秀雲無端覺得自己擁有了無窮的正當性。

「我再不是,也是你的媽!生你養你!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你這樣孤寡一個,死了都是要下地獄的!小芊小華幫你照顧我,照顧了這麼多年,你不心存感激,還這樣怨恨。我都沒有說你下鄉好幾年,我連吃你一碗茶都沒,別人替你盡孝你還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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