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輪回其一（1 / 2）
在很早的時候, 薛景嵐還是一個極普通的修士，在尚未覺醒劍靈根之前，他的靈根隻比雜靈根好上些許, 窮盡半生心力, 也隻能有金丹修為。
他認識素月心, 是在一個凡人城市的酒樓裡, 這酒樓價位不高, 但有一款特殊的釀造酒「藍橋風月」遠近聞名，所以即便是白日, 這酒樓也鬧哄哄的。薛景嵐來這裡喝酒的原因很簡單, 那就是他窮, 買不起廚修烹製的食物。
一枚修士的靈石可換百兩銀子，那時隻有煉氣修為的薛景嵐自然會選擇來到凡人城市裡生活, 閒暇之時去幫助清除城外出沒的小妖獸，也換得一些銀財生活, 或許他一輩子就會如此過去, 直到他在這酒樓裡遇到了一個人。
若說薛景嵐會點藍橋風月, 是因為這酒便宜, 素月心點它，則是因為她喜歡它的味道。但就是如此巧合的, 兩人相遇了，由於這家酒樓生意實在太好, 所以兩人被分配到了同一個靠窗的桌上。
當兩個抬眸對視的時候, 都看出了對方是修士, 素月心此時剛剛邁入渡劫期的門檻, 她的氣息對凡人有極強的壓製作用, 所以她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此時的薛景嵐看她，以為她隻是金丹的修士。
那時的薛景嵐略挽起了袖子，將桌上酒杯緩緩拿起，低著頭，避開了素月心的目光。隻是他在用袖子掩著自己下頜飲酒的時候，唇邊的羞澀淺笑與微紅的耳根出賣了他。
當一壺藍橋風月飲盡，兩人已說了許多話。不知是一見鍾情，或是酒淺言深，總之兩人就此相識。
在離開前，薛景嵐找素月心要了她的神識印記，隻需要有這印記，不論對方在多遠的地方，都能夠將神識信息送到她的身邊。薛景嵐隻以為素月心是一名普通的金丹修士，但他不知道，自己往後發出的神識信息會跨越大半個月之域，來到那神聖高不可攀的須彌城中。
薛景嵐確信他喜歡素月心，那時還年輕的他也並無太太多顧慮，隻是如同那些展現赤誠愛意的少年一般，開始追求素月心，在兩人來往的信箋中，他得知六月廿三是素月心的生辰，所以每逢素月心的生辰，他都會將自己的愛語寫在紙質的神識信息上，折疊成各種小動物的形狀，與生辰禮物一道寄給他。
他會將自己遊歷四方時候搜集來的小玩意當做生辰禮物，素月心要在蓮華派裡主持門派事務，很少得到機會外出，所以薛景嵐送給她的東西是新奇有趣的。
素月心與薛景嵐，一個是懸於天際的明月，一個是行走在紅塵裡的小人物，他們雙方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卻仿佛磁石的兩端，不可控製地互相吸引。
她會坐在蓮華派的琉璃殿中，閱讀著薛景嵐從月之域內裡每一個小地方裡寄來的信箋，例如她知道薛景嵐今日來好不容易突破到金丹了——當然，他這輩子也隻能止步於金丹，在他進階金丹之後，又收了一個跟他一樣是雜靈根的小徒弟叫容真，這
個小徒弟的天賦真是糟糕，甚至比他還要差些。
薛景嵐的生活普通得甚至有些落魄，但素月心卻關注得津津有味，他領著小徒弟租住在碧月宗的山門下，前段時間有從萬仞劍穀遊歷回來的相熟修士曾問他是否要去萬仞劍穀裡碰碰運氣，但是薛景嵐拒絕了。他在給素月心的信箋上寫：「我的修為能與你比肩已非易事，待去了萬仞劍穀，我怕劍之域太遠，給你的信寄不出去。」
素月心看著這送來的信淺笑，她在不久之前答應了薛景嵐的追求，她想著或許在很久之後的宗門大比裡與薛景嵐見上一麵，到那時候，他也能認出她的真實身份來。
沒有前往萬仞劍穀的薛景嵐，就這麼與容真一道過著日子，容真還是喜歡撿那些被碧月宗弟子丟棄的小靈獸回來治傷，隻是，她沒有撿到小青鳥，也沒有見到什麼傷重的黑貓。
容真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隻是有的時候碧月宗催房租催得急了些，薛景嵐就會去外麵掙靈石。薛景嵐其實自己有一點儲蓄，他當著容真的麵，抱著一個小壇子往裡邊丟下品靈石。
「師父，留著這些靈石做什麼用？」容真一麵將院中的清心草鋪開，一麵問道。
「我要娶妻的呀。」薛景嵐笑眯眯地說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金丹的修士，也不知現在她修為如何，不知我會不會拖累她的修行。」
「可惜……可惜我這輩子就隻能如此了，所以阿容啊，你也要加油修煉，若能修煉到金丹就是勝利。」薛景嵐順道還教導了一下容真。
他們每一次輪回，都會經歷相似的事件，但由於機緣巧合，會選擇不同的事件。例如在這一次輪回中，薛景嵐因為當初素月心的刻意掩飾修為，以為素月心的修為不高，所以在聽說萬仞劍穀的消息之後，他沒有選擇去萬仞劍穀闖盪。因此，他的劍靈根便沒有被發掘出來，隻能留在月之域裡當一個極普通的修士。
失去了發現天賦、進階元嬰的機會，也自然沒有天嵐門了，薛景嵐也沒有了在大雪中救出喬雪蹤的本事，在很多很多年後的深山雪夜裡，就算沒有惡鬼侵擾，喬雪蹤也活不過那個冬日。
當然，在未來發生的諸多可能，與現在的薛景嵐和容真無關，容真真心實意為薛景嵐感到開心，並且更加努力開始賺靈石，以免自己的師父太窮追求不到道侶。
在薛景嵐與素月心確定心意之後，兩人信息的往來變成了薛景嵐在單方麵報賬，例如他今日又轉了多少靈石——這些靈石的數目甚至抵不上蓮華派一剎那能夠創造的收入多，但素月心看得很開心。
她坐在蓮華派內的琉璃殿上，手指摩挲著信箋上的飄逸字跡，掩唇笑了，下首的夙長老夙竹躬身，恭敬問道：「掌門在笑什麼？」
「笑我未來的道侶。」素月心半掀眼睫，看著夙竹淺笑，她對自己的感情坦誠且堅定，所以她不會對自家門派的長老隱瞞自己未來要找一個道侶的打算。
「是海之域的尊主，還是其他域內渡劫期
的強大修士？」夙竹問，他知道修士雙方結為道侶，需要修為差距不多，不然會拖累修為高的那一方修行。
「都不是。」素月心將信箋小心翼翼收好，她搖了搖頭，「是一個很普通的修士。」
「他會影響你的修行。」夙竹提醒道。
「有他在，我也會有達到巔峰的那一日。」素月心能說出這話，並不是她自大，而是她的確有這樣的資本，接近天靈根的強橫天賦，讓她可以無視大部分修士的顧慮。
「修行一途，最忌諱三心二意。」夙竹背過手，搖頭輕嘆。
「夙長老，這是我的修行。」素月心看著著白發的老人，從容說道。
她自認為她已經有足夠的地位與實力來選擇自己的愛人，但她高估了命運骰子的險惡。當故事進行到這裡，類似的輪回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之前的每一次，夙竹都選擇包容素月心的選擇，在後來甚至幫助薛景嵐覺醒了劍靈根。
但這一次——一抹出現幾率極低的惡念湧上夙竹的心頭，素月心是他們蓮華派傾心培養出的掌門，卻被這麼一位隻會花言巧語的金丹修士哄騙了去。薛景嵐能給素月心什麼呢？就連他每次寄給素月心的東西，都是如此廉價低劣，比蓮華派寶庫內最差的一件法寶都不如。
但夙竹不知道，薛景嵐能給素月心的，已經是他的全部了，就算他將一顆心、一身骨奉上，也不及蓮華派琉璃殿內的一枚地磚珍貴。
有薛景嵐的信箋在，夙竹輕易追蹤到了薛景嵐的住處，那時的他在心中想，這金丹修士當真寒酸，竟然隻能寄住在別的門派山門下，他連自己開宗立派的能力都沒有，卻妄想與素月心在一起。
在素月心的生辰前夕，夙竹離開了蓮華派，往西而去。
素月心的生辰，不知道過了多少次了，她對於自己生辰的流程很熟悉，在這一日的月夜裡——就算這天上沒有月亮，夙竹都會為她拂去天上雲霧，將月亮露出來，等子時過了，夙竹會給她送上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麵。
這長壽麵是凡人的食物，隻有香氣與熱氣，並不蘊含任何靈氣，但素月心每次都會認真吃完它，因為這代表了蓮華派裡長輩對她的期許。當然，在遇見薛景嵐之後，素月心的生辰就多了一個期待，那就是薛景嵐送來的信箋與生辰禮物。
素月心將薛景嵐前幾年送來的信箋擺在桌上，有折紙的小兔小狗，也有花朵與樹葉，當然也有小小的紙鳥——這是他最擅長疊的樣式。
堂堂蓮華派的掌門，在這個時候，竟也像小女孩一般托著腮，伸出一手擺弄著桌上的小玩意，唇邊露出淺淺的笑容。她很喜歡它們，當然……也很喜歡他。
素月心一人坐在寂寥的琉璃殿之上，她一直在等待著自己的長壽麵與生辰禮物，但是，子時過了，本應如期而至的紙鳥卻沒有跌進琉璃殿中。
隻有一串孤單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
夙長老躬著身，捧著一碗長壽麵，走進了琉璃殿。
夙竹的眸色晦暗，他年事已高，但那生滿皺紋的麵龐上，一雙眼還是清澈明亮的，但此時他低著頭時候，掩在陰影裡的眼眸卻渾濁不堪——仿佛遭到了什麼汙染似的。
他緩緩走了進來，殿外天際上，隨著他步子的趨近，雲霧漸散，露出一輪懸月來，清冷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
「生辰快樂。」夙竹的嗓音依舊慈祥。
長壽麵被放到素月心麵前的桌上，暖暖的熱氣升騰而起，伴隨著蔥花與浮油的香氣，素月心略仰著頭，她看著夙竹過於低的頭頂，她的眸光銳利。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素月心對他說。
「抱歉。」夙竹的嗓音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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