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教養阿嬤(1 / 2)
「好, 胳膊伸直——」
「誒對了!」
雪照雲光,和暖冬陽像是軟綿綿的薄紗,泛著金光璀璨, 層層疊疊籠罩著紅塵寰宇。
「娘子,還不曾量好嗎?」
孟秋拿著軟尺,將小郎君的肩頸、月要背一再度量,又拿炭筆仔細記下。她一麵將那頁紙遞給一旁候著的內監,一麵回答, 「好了好了,量好了。」
今年早該將冬衣送來的, 也不知是前朝抑或後宮的緣故,直到現在才來人說要量尺寸。孟秋一時興起,便替了那宮人, 親手為自家殿下折騰。小孩子長得快, 孟秋初見他時才不過及月要,如今便高出近一寸,讓她嘖嘖稱奇。
「沈娘子有所不知, 殿下如今這歲數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竄得快也是常理。」那從尚衣監來的年老宦官是個麵貌和善的, 大概因著年歲大了, 略有些溫吞。他人老成精, 打眼一瞧便曉得孟秋被太子看重, 故而對她的態度也恭敬,「待到過了年, 殿下又得長一截兒。全都依仗您照顧得好,若陛下見到,也必當歡喜。」
她聽了這話隻是笑, 並不接話。皇帝怎樣與她也不相乾,隻需小郎君開開心心,好好兒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量罷身量,那尚衣監的年老宦官繼而告退,再領著七八個小內監出了東宮。
「那是尚衣監的掌司太監,劉公公。」由於孟秋對宮中這些事兒一無所知,她又有意想弄個清楚,燕承南隻好在見到那些人時,再與她講一遍。略作停頓後,他繼續說,「劉公公慣是常來東宮的。」
他言語裡似乎有著些話外音,又像是隨口一提。由於孟秋對於宮中這些事一無所知,她偏又想要弄清楚,小郎君隻得在見過這些人後,再在私底下與孟秋再說一遍。他說得仔細,孟秋記的認真。
言畢,還沒過多久,有宮人匆匆話音聲傳來。
「奴婢拜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操咋跑這麼快?」孟秋一愣,回過神,連忙轉身拜倒,緊跟著他們喊道,「萬歲萬萬歲!」
小郎君朝著皇帝行禮問安,規矩又拘謹的喚著,「父皇。」
「都免禮。」對著小郎君,皇帝慣來的威儀迫人也柔和許多,牽著他落座後,有意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孩子終究是與其他孩子不同的,哪怕對他有著孺慕之情,也不曾多加表露,更不曾有甚麼親近的舉動。皇帝既憐他年幼失恃,又惜他天資卓越。
孟秋在旁冷眼看著,好半晌,還是沒忍住,低聲說道,「殿下近來常讀經史,又頻頻翻閱《詩經》、《爾雅》等書,頗為喜愛。」
「好。」皇帝當即接話,「經史多晦澀,你讀書時,可曾有不懂之處?不妨問來。」
聞言,小郎君乖巧點頭,「有。兒臣讀至《論語》第……」
父子倆嚴肅而又嚴謹的一問一答,皇帝愛才,察覺小郎君見解獨到後便愈發欣喜,連疊出題詢問,儼然將夫子的活計搶了個乾淨。
本意是想讓皇帝誇獎幾句的孟秋:=。=
好在結果不離其宗,小郎君伶俐,皇帝對於他的回答顯然很是滿意。而小郎君亦是如此。
孟秋:……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她在旁邊待著,閒來無事,便將視線放在小郎君身上。她看著看著,不禁怔住。小郎君慣來是少年老成的作態,謹言慎行、嚴以律己。這顯然是個好處,他愈懂事、愈聰慧,對他自個兒,乃至對孟秋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事。哪怕長遠看來,他倘若知曉明白地越多,對往後便也越有利。
此刻的太子殿下仍是故作老成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卻連刻意的皺眉抿唇都遮掩不住他滿心雀躍。他烏眸裡宛若嵌著萬千星子,亮閃閃發著光,是誰都看得出的歡喜。
還是個孩子啊……
盡管他過於早慧。
卻也是她這段時日熟識的小郎君。是見著父親,就算聊著枯燥乏味的課業,也滿心滿眼都是歡欣雀躍的小孩子。
直至這時,孟秋看著他乍然啞了聲,心底五味雜陳。不論以後的燕承南是否青史留名,在史書上占據大段篇幅;抑或於政績上名傳千古,被後人傳頌朝拜。眼下是慶安元年,如今的燕承南懵懂無知、心性純良。若是非要將不知多少年後的事強加於他,未免顯得太過於苛刻。
「沈氏。」
孟秋還在走神,倏地聽見皇帝出聲,下意識循聲看去。與皇帝四目相對,這行為未免太過冒犯。她連忙低頭,跪地應道,「是。」
「太子近來可都還好?」皇帝這話問得太過寬闊,似乎輕而易舉幾句話,就足以將小郎君這段時日的苦楚都概括了。
故而,孟秋斟酌片刻言辭,說,「殿下安康無恙,隻天氣冷,上回發高熱又病的過重,便偶有咳嗽。」
皇帝聞言皺眉,「咳嗽?太醫怎麼說?」
「已開了藥,平時也多有注意。」孟秋說得含蓄,一言帶過,還不忘把戲做足,俯身拜下朝著皇帝告罪,「是婦人照顧不當,才讓殿下這樣受罪……請您責罰。」
而皇帝還能說什麼。
旁的皇子有母親照顧,尋常無有不妥的。而小郎君這兒,除了嬤嬤便是宮婢,並無甚麼親近的人,如今從宮外選進個娘子,他便親近不已。莫說此事與孟秋不相乾,小郎君病間更是她妥帖照料。就算此事真的是她疏忽,那皇帝為了錦妃、為了寄體已逝的前夫,也不會重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