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東宮內侍(1 / 2)
依照燕承南說的, 這商鋪於他來說無關緊要,既她有此善心,便給了她, 也算用以回報陳文君的一番好意。
孟秋一夜暴富,喜不自禁。
但她人在東宮裡,隻好將商鋪托付給掌櫃的,讓其代為管理。要是她還活著,就定期出宮去晃悠一圈, 走個過場,順便看下賬本、存個銀錢。說白了, 她就是在名義上做個東家,領錢不乾活的那種。
契約被她盡數埋在太清池旁邊的石頭底下,和她的小金庫放在一處。
回去時途經涼亭, 她略作頓足, 回想起當時的事兒,忍不住笑了下。如今她再得太子殿下的寵幸,又恢復那段時日的悠哉悠哉。平日裡頗為閒散。
除此之外, 在燕承南不曉得的空暇,她也時有焦慮。
進入寄體至今, 燕承南已遇險兩回, 皆尋不到凶手, 皆是bug所為。她並非將任務忘卻, 一個勁兒隻顧著刷好感,遊手好閒、吃喝玩樂。隻是她苦於無從下手, 僅有做好眼下該做、能做的,再盡力為之罷了。
她想,等到那個柳氏入宮。是或不是, 一見便知。
雖說燕承南告病請假,可他仍自忙碌著。
白日裡虛度歲月,極盡懈怠,而在孟秋不知情時,他整夜不眠聯絡暗樁、去信世家維係關係、假借上值搜查證據……林林總總,不可盡述。
終了,到底是讓他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曾動用東宮半點兒,將那心性歹毒的幕後人查了個乾乾淨淨、明明白白。
正是柳氏。她此前也是官家小姐,怎會不認得宮裡的那些妃嬪。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收買宮裡頭的人,又如何將心腹塞入掖庭,並勾搭上被冷待已久的王嬪,教她復寵,再不經意挑撥、構陷,到底是讓她對燕承南動了殺心。
借刀殺人不成,王嬪被廢,她自個兒則火速收尾,逃之夭夭。燕承南尋不到她半點兒痕跡,隻好蟄伏不動。又是一回,她膽大包天,竟敢和敬妃混到一處,還哄得敬妃動用埋在他身邊多年的棋子,意圖刺殺於他。可惜,仍舊未遂。
她金蟬脫殼,輪到敬妃及其滿門做了替罪羔羊,而她則是冷眼旁觀,還想施施然踏入宮闈……
幾次三番,真可謂是一出好戲。
調查這些事情,他雖並未用到皇帝給他的人手,卻難免擔下莊大人給予的人情債。索性是各有所需、各有所取的事兒,他在心底記下,隻想著等到後日若有機會,將這債務還清就是。
……
朝會後,燕承南刻意放緩步伐,不過少頃,便覺後麵有人跟上。
「殿下。」來人緩聲喚著,朝他行禮。
燕承南折身攔住,又還之一禮,口中則是喊道,「莊大人。」
客套罷了,由燕承南在前、莊左丞在後,踏著白玉長階,幾近聯袂並肩的離開金鑾殿堂。
「柳氏一事,」片刻的沉默後,莊大人率先開口。時間短暫,他不欲耽擱,便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不知殿下欲要如何處置?」
聞言,燕承南並不意外,更溫謹自持的問,「不知大人以為,如何是好?」
「依臣所見,」莊大人沉聲道,「當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1《孫子兵法》)。」
他聽罷這句話,心裡便也有了成算。
柳氏的確是個隱患,更她用心歹毒,又計謀多端,依照莊大人所說的未免不是良策。可他以往所求不過是自保,這害人性命的事,卻是頭一回做。因此,他不禁沉默下來,一時拿不準究竟該怎麼抉擇。
「殿下已踏入朝堂,必將與人相爭,今時今日,怎好猶豫?」莊大人勸說他,「仁者,應以天下為己責也(2出自朱熹)。」
聞言,燕承南仍舊不曾當即應下。
隨著一步步踏下玉階,直至末端,他低垂著的鴉睫輕輕掀開,微側著臉,昂首去看長階至高處,那座金碧輝煌的殿堂。麵容玉白、眉目如畫,斜陽下,他眼底泛著泠泠波瀾,再又漸漸平復。他低聲緩說,「那便有勞大人。」
「本應如此。」莊大人朝著他拱手一禮,再直起月要身,還似往常般翛然離去。
目送著他走遠,燕承南收斂視線,也慢吞吞的踱回東宮。
一路思索著方才所講的那些,直至踏進殿門,看見正麵朝他迎來,又毫不吝嗇的對著他笑顏燦爛的孟秋,他下意識回了個淺淺的笑。這才暫且擱下那件事。
「您回來啦?」她引著燕承南去屋裡,伺候著讓他更衣吃茶,中途閒聊著廢話幾句。
孟秋是個頗有些遲鈍的人,尤其對上燕承南這般敏感細膩的,就算他年少,也足以在她麵前遮掩住自身的心思,不教她察覺一絲半點兒。可他今日的確是壓抑得太過狠了,又思及孟秋那心軟意活的性情,頓覺愈發難捱。
「來福。」他喚一聲,看向孟秋,烏眸如點漆,青鴉鴉地蓄著濃如墨色的晦澀,宛如風雨欲來的前夕,陰雲密布,壓得人透不過氣。
這壓迫感一閃即逝,再等孟秋仔細去瞧,卻又尋不到了。她愣怔一下,將方才所見當做錯覺,有些發懵的應聲,「殿下?」
「我問你,」他眼眸一錯不錯的定定凝視著孟秋,語氣卻和緩如常,甚於愈發柔和溫軟幾分,更顯出少年郎的音色乾淨朗然,「何為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