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氤氳少女(1 / 2)
當初的少年郎在多年後, 似乎仍舊還是那樣,並不曾有太大的改變。
他沉默著退後一步,依從孟秋所表現的態度, 暫且擱下此事,輕描淡寫的,用幾句話翻了篇,像她一樣。
但心底的疑慮卻難以減少,甚於因為與她的接觸, 愈發生出言難盡意的熟悉感。他為此,將孟秋的底細又再查過幾遍, 既找出些漏洞,卻和他所思所想毫不相乾。他本想去問個究竟,非要教孟秋道出個一二三, 但莫名的, 轉念一想,便按捺下這個念頭。
彭城事罷,他還需沿獲水往北, 去往水災更要緊處。
少年郎到底也才不過十六七歲,哪怕手裡早已沾過血, 不比當初。然, 在麵對這般匪夷所思的事上, 礙於曾經簡短又深刻的情誼, 他到底還是心軟了。且再次做出一般無二的決定,堪稱優柔寡斷地, 將孟秋留在了身邊。
相較於他,孟秋所想的就簡單太多,僅僅一句話, 四個字:隨遇而安。
他派遣著宣柏過來,與孟秋定下這一件事。但他並未留給孟秋抉擇的餘地,不論她是否答應,既他已開口,那便無從駁回了。
又似是預料之中的,孟秋毫無異議。
清早,小雨飄飄灑灑著往下落,被秋風吹到人身上,泛著細密又微弱的寒意。
孟秋聽聞燕承南要外出,連忙趁早起身,換過衣裳戴好幕籬,匆匆往門口趕。好在他們駕車離開前,及時地追上了。
「使臣大人。」她提著裙擺,挪著小碎步,身後跟著啞婢六六。
燕承南聽到後略微訝然,沉默一瞬,抬手掀開小窗錦簾,循聲朝她看去。他眼睫半垂,低眸望著孟秋,點漆似的瞳仁裡倒映著秋日的風雨和蕭瑟,以及光影裡的她。
他詢問孟秋,「怎的了?」
「是我先前的嬤嬤和小婢,逃出生天後知道我住處,送信過來了。」孟秋答罷,和他道出來意,「我要往東市去接人,您是要到哪兒?如果方便……」她想蹭個車。
孟秋說得不算含蓄,盡管她並無他意,但在旁人聽來,卻難免有點別有用心的揣測。
尤其燕承南默不作聲。
「嶽娘子。」在他旁邊的宣柏見狀,曉得他慣是不喜與人親近,還當他惱了,當即策馬湊上前想緩和一下狀況,更道,「這怕是……」
「急著去麼?」燕承南倏地打斷宣柏的話音。
「……啊,」她猶豫道,「不算急。您要是不方便,我去雇車也……」
燕承南不等她說完,「上來罷。」
「!」旁邊的宣柏驚了,「大人,今日……」還挺忙的。
「今日事少,」他微微垂目,語氣淡淡,「待我忙罷,便送你去東市。」
孟秋瞧了下宣柏幾近難以遮掩的滿臉震驚,再看向他,「會不會耽擱到您?不然還是算了,我自己去吧。」
「上車。」燕承南意簡言賅。
侍從察言觀色,從旁擺好車凳,教她一時有些語塞。思索少頃,還是順從心意的進了車廂。
馬車並不太張揚奢靡,甚於連相較彭城富紳都得略次一等,更別提他在京都中乘的那輛。
裡頭也並不寬闊,擺著個小幾,堆滿書籍、冊子。旁邊的箱籠占據一方,裡頭放著雜物。如此,一個人還綽綽有餘,但再添一個,便免不得擁擠起來。
燕承南也不在意,繼續去看方才手裡還未看完的信件。一封信罷,他不經意抬眼掃了下孟秋。
她勉力往角落裡縮成一團,試圖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實則燕承南起初並不覺得怎樣,或許是她給他的感覺太熟悉,又或許是她太安靜。但看見她這般作態,倒是忍不住輕皺起眉頭。
他擱下書信,靜靜看她。
過了好一會兒,本想悄自瞅一眼他的孟秋,剛一抬頭,就和他四目相對,「……!」
而他看得冠冕堂皇,全無收斂,哪怕和孟秋兩相對視,也仍不挪開目光。他依舊不做聲,沉默寡言地令孟秋心情復雜。
「怎、怎麼了嗎?」她打破寂靜,不尷不尬的問著,「是……我打擾到您了?」
燕承南聽聞她開口,鴉睫輕顫一下。他低斂眉眼,隨手將那封信件折疊收好,「不曾。」
她遲疑又茫然的點頭,「……那就好。」
在這番話說後,則又是那靜默到兩相無言的狀態。堪稱滯澀的狹窄車廂內,兩人間的氣氛也愈發凝重,教孟秋不由得有些後悔。她埋著腦袋悶不做聲,懊惱自個兒何必自討苦吃。
孟秋想罷,又不自禁再去瞧他。原想他應當要處理事務,沒空搭理她,未曾想他什麼也不曾做。
少年郎生得著實好看,麵若傅粉、唇若含丹。長眉如墨痕畫就,濃淡相宜。鴉睫半垂著,遮住的烏眸似點漆染青。在略顯蒼涼昏暗的秋光裡,宛若一輪清暉不改的明月,又或雨後闌珊的竹枝。